第二天一大早，某团部办公室。
张振国手里的烟灰“啪嗒”一声，险险擦着烟灰缸边沿掉下来，差点落在摊开的地形图上。
他赶紧把还剩半截的烟在缸里捻灭。
抬头盯着眼前军装笔挺、站得跟标枪似的张易安，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你再说一遍？要什么玩意儿？”
“报告团长！”张易安脚跟“咔”地并拢，声音洪亮，“申请祛疤凝胶！”
张振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点玩味：
“当年你小子演习回来，昏迷三天，后背腿上缝得跟蜈蚣似的，怎么没见你吭一声要这玩意儿？”
张易安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
“报告！我……给别人带的。”
“哦？！”
张振国眉毛一挑，来了兴致，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说说看，给谁？”
张易安立刻上前一步，利落地打开手里的档案袋，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团长，这是我和老黄整理的关于‘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普及资料。这个急救法在国外已经推广开了，专门针对异物卡喉窒息的情况，关键时刻能救命……”
他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方法原理，又重点提了梁景被噎住时，陈姗姗如何用这法子把人救回来的经过。
张振国起初只是随手翻着，听到梁景差点出事时，才正了神色，仔细看起文件内容。
过了片刻，他拿起笔，在文件下方的批注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放下笔，他忽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张易安。
这类普及教育的事情，通常都是指导员来汇报，而且也不算特别紧急。
张易安这小子，主管的是学员训练，值当特意起个大早跑来？
“你那祛疤凝胶，”张振国手指点了点桌面，“就是给这位女同志的？”
“……是！”
张易安挺胸抬头，声音比刚才还大。
“是就是，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张振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直觉这小子没全说实话，
“就没点别的私心？”
张易安顿了顿，声音平稳了些：
“报告团长，几年前，您派政委去接我那次……就是她救的我。”
张振国听完，心里顿时门儿清了。
好家伙，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这姑娘，于公（推广急救法、救人），于私（救过张易安），都挺不错。
看来这祛疤膏，是非批不可了。
这般想着，张振国不再犹豫，抄起桌上的黑色座机电话，手指“咔哒咔哒”按了几个数字：
“接军需处，我是张振国。把总医院特批给文工团的演出备用药品里，调一支祛疤膏出来……对，尽快送到我这儿来。”
“啪”地撂下电话，张振国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张易安。
他站起身，走到张易安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他胸口：
“祛疤膏，老子给你批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
“年底的全军单兵比武，你小子要是不给老子捧个名次回来，今年的年假。想都别想！”
“是！团长！”张易安绷紧身体，大声应道，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东西批下来了，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紧绷的后背线条也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张振国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踱步到旁边的沙发坐下，顺手又摸出根烟点上，然后朝旁边的空位努了努嘴。
张易安会意，脚跟微松，走过去在团长左手边的沙发坐下。
极其自然地伸手拿起茶几上那包团长的利群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张振国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张易安那熟练的动作，无奈地虚点了他两下：
“你小子……”
张振国今年刚满四十岁。
他当年入伍的时候，张易安的父亲已经是空军里响当当的王牌飞行员了。
张振国心里，一直把张父当成标杆，铆足了劲儿想成为那样优秀的军人。
后来，他也真的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飞行员。
每次想到这个，张振国心里都挺感慨。
他想，要不是后来那场试飞意外……
张易安这小子，大概还是那个整天上蹿下跳、开朗活泼的熊孩子吧？
唉，可惜啊，世事难料，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张振国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我听薛自明报上来的消息，说梁景被他母亲接走了？去京区总军区医院了？”
“...是。” 张易安点点头，声音不高。
“唉，” 张振国叹了口气，弹了弹烟灰，
“梁景这小子，各项素质在连队里都是拔尖的，是个好苗子。偏偏摊上这么个……有点拎不清的妈。”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惋惜。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张易安不好接话，只是低着头，又默默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振国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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