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赵三锤一脚踹开营帐门帘,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箭矢。他喘得像头刚跑完山的驴,声音却压得极低:“来了,全来了。”
叶天寒正蹲在沙盘边上,用小刀削一块木头做标记。听见动静,他没抬头,只问:“多少人?”
“数不清。”赵三锤把箭递过去,“前锋已经过了断水坡,烟尘连成一片,像是整个北风带都被掀起来了。后头还有两股队伍,一股穿黑袍,走路悄无声息;另一股……打着蛮族狼旗,马蹄声能把地震裂。”
叶天寒放下刀,接过那支箭。箭羽焦了大半,尾端刻着一道歪斜的符纹,像是谁拿指甲硬抠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血河宗的人到了,还顺手烧了咱们前哨的柴堆,就为了留个信儿。”
“他们这是摆明了要打。”赵三锤抹了把脸,“陈虎已经在东墙点齐弓手,就等你一句话。”
“不急。”叶天寒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沙粒,“他们想看我们慌,我们就偏要慢。”
话音未落,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逼近。陈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冲进来,军甲都没穿全,腰带还松着。“你真打算让他们走到眼皮底下才动?再拖下去,人家都能在咱们校场上搭锅煮饭了!”
“那就让他们搭。”叶天寒走向帐口,“但他们得先活得够久。”
他掀开帘子走出去,冷风扑面。烽燧台上下早已戒备森严,士卒们默不作声地搬运滚木、检查弓弦。有人看见他出现,下意识挺直了背。
叶天寒扫了一圈,发现几个年轻士兵缩在墙角,脸色发白,手里的长矛抖得像风里的芦苇。
他走过去,没说话,突然一把扯开左臂袖子。那道从手腕延伸到肘部的旧疤暴露在晨光下,扭曲如蛇。
“认得这个吗?”他问。
一个新卒摇头。
“这是我在死牢里被铁链磨出来的。”叶天寒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那时候我每天吃的是霉饼和老鼠肉,睡的是粪水沟边的草堆。你们现在有干粮、有盔甲、有兄弟在旁边替你挡刀——你们怕什么?”
没人回答。
“敌人来了,无非是砍、是杀、是烧。”他环视一圈,“可你们要是逃了,家里的爹娘怎么办?孩子谁来养?等蛮子破关,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的村子。你们以为躲得了一时,就能躲一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我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也没人给我铺路。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知道——退一步,就是死路。”
远处,烟尘越逼越近,大地隐隐震动。
赵三锤低声提醒:“要不要下令点燃烽火?按规矩,敌临三里内就得示警。”
“点。”叶天寒点头,“三炷,全燃。”
赵三锤立刻转身去传令。
陈虎凑上来,压着嗓子:“你还坚持不出击?我看他们阵型松散,现在冲一波,至少能打乱他们节奏。”
“他们是故意松的。”叶天寒盯着远方,“你想啊,如果真是拼死强攻,他们会派轻骑突前探路,而不是让主力堂而皇之地压上来。这叫‘势压’,不是打仗,是吓人。”
“吓谁?”
“吓我们这些‘心虚’的人。”他嘴角一扯,“昭武伯巴不得我们慌了手脚,主动出击,落入埋伏。他好写奏折说‘叶天寒轻敌冒进,致边关失守’。”
陈虎哼了一声:“狗屁规矩,全是他们玩的花样。”
“所以咱们偏不按他们的套路走。”叶天寒拍了拍他的肩,“你去东墙盯紧,一旦发现黑袍队靠近水源地,立刻放信号。赵三锤那边已经布置好了火油陷阱,就等他们踩进来。”
“那你呢?”
“我去看看断锋阵的埋伏点。”他转身朝后山走,“他们要是真以为我们只会缩着头守墙,那就太小看这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了。”
半个时辰后,三炷狼烟直冲天际,在灰蓝的天空中划出浓黑的痕迹。附近几座烽燧台陆续回应,烟火接连腾起,如同大地在呼吸。
叶天寒站在主台最高处,手扶裂天刀柄。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底下五百双眼睛望着他。
他忽然拔出刀,往地上一插。刀身没入石缝三分,稳稳立住。
“听着!”他吼道,“今天不管来的是蛮子、江湖杂碎,还是背后使阴招的小人——只要踏进这道墙,就得留下命!”
他指着那把刀:“这把刀不认官职,不认出身,只认一件事——谁敢动北境一寸土,我就剁了谁的手!”
人群中有人开始低声应和。
叶天寒继续道:“战死了,名字刻忠骨碑,家里每年领抚恤,军镇养老送终。伤了的,医馆管到底,药不够,我拆房子熬!”
他扫视全场:“我不给你们画升官发财的饼。我只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守住身后这一片地?”
沉默了几息。
然后,第一声吼响起。
“守!”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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