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没完没了地砸在烽燧台的残墙上,顺着断裂的旗杆往下淌。叶天寒站在渠口边上,靴子陷在泥里半寸深,裤脚湿得贴着小腿,他没动,也没喊谁来换岗。
渠是昨儿下午开挖的,三丈长,一丈宽,底下铺了碎石和断矛尖,再用浮土盖上,看着像条排水沟,其实是个坑。没人信这玩意能杀人,尤其是王二麻子,蹲在渠边抽旱烟,吐出一口就骂一句:“费这劲干啥?还不如多垒两块石头。”
几个老卒围着他点头,手里铁锹都停了。新来的那批人更不敢动,眼巴巴望着主台方向,等个说法。
叶天寒走过去的时候没人听见脚步声,只觉得风忽然小了。他抽出腰间的血刃刀,手腕一翻,刀背朝下,猛地劈进王二麻子脚边的硬土里。
“咔”一声闷响,泥土炸开,一块拳头大的石子飞起来擦过王二麻子耳朵,划出道血痕。
老头愣住,烟杆掉在地上。
“你要是嫌命长,现在就可以躺进去试试。”叶天寒把刀拔出来,甩掉泥,插回鞘中,“再耽误半个时辰,我就拿你当第一根桩子钉下去。”
王二麻子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低头捡起烟杆,往嘴里一咬,转身去扛铁锹。
其他人也赶紧动起来,没人再说话。
赵三锤从后面带人过来,看了眼渠底,低声问:“真有人会钻这儿?”
“他们会。”叶天寒盯着远处山脊,“夜里摸黑绕后,想断水道、炸灶坑,老套路了。但他们不知道,咱们这回不守路,专等他们走歪门。”
“可万一塌了呢?”赵三锤皱眉,“昨夜下了半宿雨,土都泡软了。”
“那就加棚。”叶天寒指了指东侧拆了一半的伙房,“把木梁拖过来,搭个顶,但口子不能封死——我要他们看见亮光,才敢往里钻。”
赵三锤应了声,带人去忙活。
陈虎这时候被人扶着走过来,左肩缠着布条,脸色发青。他站定后喘了口气,看着那条泥水横流的沟,咧嘴:“你这是打算请人吃席?还提前挖好坟?”
“请是请了。”叶天寒抬头看了看天色,“就看客人认不认路。”
“疯话。”陈虎摇头,却没走,靠着一根烧焦的柱子坐下,“我陪你等。”
两人就这么守了一整天。日头落了,雨更大了,渠口上的木棚压得吱呀响,底下积了浅浅一层水,混着泥浆缓缓流动。
夜里最安静的时候,叶天寒突然抬手,拦住正要打盹的陈虎。
“听。”
陈虎屏住呼吸。
渠底传来一点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蹭着石壁滑行,极轻,断断续续。
“不是老鼠。”叶天寒低声道,“老鼠不会压断浮土。”
又过了片刻,一声闷响从深处传来,像是重物撞上了什么硬东西。
紧接着,水面上泛起一圈涟漪,然后是第二圈,第三圈……慢慢染开一抹暗红。
“来了。”叶天寒站起身,拍了拍陈虎肩膀,“叫人备钩索,别出声。”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六名士兵系着绳索下渠,没多久就拖上来一具尸体——脸朝下趴着,脖子卡在一根斜插的断矛上,血早被雨水冲干净了,只剩一道贯穿的窟窿。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一共七具,全是一个位置穿喉而过,衣服是蛮族探子常穿的皮袄,腰间还挂着短匕。
陈虎蹲在一具尸体旁翻了翻眼皮,啧了一声:“下手真准,连躲都没躲。”
“不是躲不躲的问题。”叶天寒踢了踢尸体肩膀,“他们是冲着水源井来的,以为这片洼地是排水道,一头扎进来,结果踩空了陷阱层。”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儿?”
“他们前两次夜袭都绕后山。”叶天寒指着远处一道低矮山梁,“那边坡陡,但有一段遮蔽好,适合潜行。可咱们上次点了火油槽,把那片草全烧秃了,他们只能换个路线——最近的就是这条旧泄洪道。”
“所以你昨天非得在这儿挖沟?”
“不是挖沟。”叶天寒弯腰抓起一把混着血的泥,“是设宴。”
校场上很快围了一圈人。看到尸体时,有几个新卒扭头就吐,还有人往后退,嘀咕说这法子太毒,死了都不安生。
王二麻子站在人群外,脸色发白,手里铁锹攥得死紧。
叶天寒拎起一具尸体,直接甩到校场中央,一脚踩住头颅,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他们想摸黑进来割咱们喉咙,我就让地缝先割他们的。”
众人静了下来。
他环视一圈,继续道:“这渠不叫排水沟,叫‘断喉渠’。下一个敢往里钻的,不管是谁,都得折在这儿。”
说完,他挥手示意:“挂旗杆上,其余扔火堆。”
两名士兵上前拖尸,王二麻子突然开口:“统……统领,那渠口……还得留着吗?”
“当然。”叶天寒看他一眼,“你觉得他们只会来一次?”
王二麻子没再问,默默转身去搬木板加固渠壁。
陈虎坐在旗杆下,一边包扎一边笑:“你这脑子,比刀还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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