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只价值千金的琉璃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化作无数碎片,飞溅的碎渣在透过鲛绡纱窗的惨淡天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寒芒。
“欺人太甚!霍光老贼,你欺人太甚!!”
鄂邑长公主的尖啸声如同厉鬼哀嚎,响彻了整个长乐宫寝殿。她长发披散,双目赤红,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手中死死攥着一份盖有少府印鉴的帛书——正是那削减她用度的诏令!
殿内早已一片狼藉。织金的波斯地毯被撕裂,泼洒的葡萄酒液如同凝固的鲜血,被扯断的珍珠项链散落一地,无数珍宝的碎片铺满了冰冷的地砖。
“本宫是父皇的长女!当今天子的亲姊!你霍光算什么东西?!一条看门狗!也敢来削减本宫的用度?!”长公主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赤着脚踩在尖锐的碎片上,竟浑然不觉疼痛。
她猛地扑向梳妆台,双手疯狂横扫!
“哗啦啦——!”
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赤金步摇、雕琢着繁复鸾凤纹的羊脂玉簪、通体翠绿欲滴的翡翠耳珰……所有象征着她无上尊荣的珍宝,如同脆弱的梦境,被她狂暴地扫落在地,发出令人心碎的碎裂声。
“殿下息怒!保重凤体啊!”贴身侍女春桃哭喊着扑上来,却被长公主一脚狠狠踹开。
“凤体?哈哈哈!”长公主神经质地大笑,笑声凄厉刺耳,“受这等奇耻大辱,本宫还要这凤体何用?!”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墙角那尊巨大的青铜仙鹤灯盏,眼中闪烁着焚毁一切的疯狂:“不如一把火烧了这长乐宫!烧了这未央宫!大家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殿下!”
丁外人那如同浸了蜜糖般的声音及时响起。他如同鬼魅般从殿门处滑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与愤怒,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握住长公主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沾着血污的双手。
“金枝玉叶之躯,何苦为了那卑贱武夫自伤?!”丁外人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眼中甚至逼真地泛起了泪光,“您看看您的手,都伤了!臣……臣心疼啊!”
这突如其来的“疼惜”,如同冰水浇在烧红的烙铁上。长公主低头看着自己被碎片划破的手掌,再看向丁外人那张写满“心疼”的脸,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泪水汹涌而出。
“丁郎……他、他欺人太甚啊!”
“是!霍光那老贼,猪狗不如!该千刀万剐!”丁外人立刻附和,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这不仅是在削减您的用度,这是在打您的脸!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霍光才是这长安城真正的主人!连您这位长公主,在他眼中也不过是……”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一个充满羞辱的空白。
“是什么?!”长公主猛地抬头,眼中泪水未干,怨毒却再次燃烧。
“是……是任他揉捏的面团!”丁外人咬牙吐出恶毒的比喻。
“面团?!”长公主浑身剧震,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敢!本宫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丁外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计的阴鸷,声音更加蛊惑,“但殿下,您贵为金枝玉叶,杀一条狗,何须亲自动手?”
他紧紧握着长公主的手,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致命的诱惑:
“殿下,您忘了我们的谋划了吗?上官家那幼女……只要她入主椒房,成了皇后!您就是皇后的姑母!是这未央宫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区区一个霍光,还不是您砧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椒房殿!皇后!
这几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击中了长公主心中最深的欲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以皇后姑母之尊,在椒房殿接受霍光跪拜的场景!看到了自己将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奉还!
“对……对!皇后!椒房殿!”长公主眼中的疯狂怨毒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她反手死死抓住丁外人的手臂,“上官家那个小丫头!快!丁郎!快把她弄进宫来!本宫要亲自教导她!本宫要她……尽快当上皇后!”
“殿下放心!”丁外人忍着痛,脸上笑容不变,“此事已在紧锣密鼓进行!只要殿下您……再添一把火!”
“火?什么火?”
丁外人环视这如同风暴过境的寝殿,目光落在那些破碎的珍宝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
“断供!”
长公主猛地睁大了眼睛。
“殿下,既然霍光要削减您的用度,规范您的享乐……那您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丁外人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您即刻下令,长乐宫所属的所有皇庄、封邑、商铺产业……停止向少府输送一切贡赋!一粒米!一匹绢!一钱税赋都不再上交!”
他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不是要削减吗?本宫……不陪你玩了!本宫倒要看看,没了本宫这份‘供奉’,他霍光拿什么去养他的兵!去填他那所谓的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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