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出事了。
我最喜欢的那位,擅长做苏式船点的张师傅,被带走了。
罪名是,他做给太后娘娘的点心里,多放了一钱的糖。
而那一钱糖,按照市价,足够他在外面买两个肉包子。
贪腐。
证据确凿。
消息传到承恩殿的时候,我正掰着手指头,算着明天该轮到张师傅给我做蟹粉小笼了。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小翠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娘娘,听说整个御膳房,还有内务府,都被都察院的人翻了个底朝天!”
“好多管事太监,都被锁了。”
“现在宫里头,人心惶惶的,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的蟹粉小笼。
没了。
我的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就是我那包发霉的花椒,带来的后果吗?
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股,比那霉味,更让人窒息的气氛里。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没有人敢随意走动。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惊恐的,麻木的表情。
仿佛头顶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连几天,我都没吃好。
不是菜咸了,就是饭硬了。
御膳房人心涣散,新来的厨子战战兢兢,做出来的东西,毫无灵魂。
我感觉,我的灵魂,也快要跟着,一起枯萎了。
这天下午,天又阴沉了下来。
我恹恹地,靠在软榻上,听着小翠给我念话本子。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满脑子,都是张师傅那双,能把面团捏出花来的,巧手。
“娘娘。”
裴昭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墨香和……疲惫。
“今天上书房的功课,这么早就结束了?”
我打起精神,问他。
他摇摇头,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没。儿子是,从父皇的御书房过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
“母妃,您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光景吗?”
我看着他。
“都察院,疯了。”
裴昭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自从您那日,‘花椒论腐’之后。父皇下令彻查官吏。短短数日,京城内外,所有衙门,递上来的弹劾奏本,堆起来,比儿子的个头还高。”
“御书房里,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父皇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那些奏报,都写了什么?”
“什么都有。”
裴昭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嘲讽。
“有揭发同僚收受贿赂的。有举报上司克扣军饷的。还有的,甚至翻出了十几年前,谁家多占了一分田的陈年旧账。”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就像一锅,熬坏了的粥。黏糊糊的,分不清米和沙。”
“父皇,被困住了。”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
裴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被无数的奏报,像潮水一样,淹没。
他想分辨,却无从下手。
他想解决,却发现问题,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也乱得多。
这把火,是我点起来的。
现在,好像要,烧到他自己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母妃。”
裴昭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父皇他……快撑不住了。”
“他刚刚,在御书房里,发了好大的火。把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
我坐不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个只想研究菜谱的咸鱼,为什么要面对这些?
但是,一想到裴容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和眼底的青黑。
我心里,又有点堵得慌。
他要是垮了,我和裴昭,怎么办?
“我去看看。”
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能有什么用。
或许,给他送一碗,我新研究的,安神汤?
我熬了汤。
用的是莲子,百合,还有几颗安神的酸枣仁。
我亲自提着食盒,去了御书房。
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着的,暴躁的咆哮。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门口的李德安,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
他那张老脸,都快哭出来了。
“娘娘,您可算来了!快,快劝劝陛下吧!”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全是摔碎的茶杯。
桌上,案上,地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奏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和墨水,混合着焦躁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裴容就坐在那堆“小山”后面。
他穿着一身常服,头发,有些散乱。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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