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册子,被我塞进了箱底。
锁了三道。
可没用。
我一闭上眼,那上面每一个名字,就变成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在我面前滚来滚去。
我吃什么,都觉得是一股血腥味。
小厨房里,第一次,冷了灶。
我没心思琢磨新菜了。
我觉得,我快要变成,别人菜板上的一块肉了。
“听说了吗?东宫那位,又挨训了!”
“何止是挨训!我听乾清宫当值的小内监说,皇上当着几位阁老的面,把太子爷递上去的折子,直接扔地上了!”
“天爷!这是为了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前几天,太子爷给皇上送的那碗‘补汤’么!说是他亲手为皇上调配的,结果里面的药材犯了冲,差点让皇上龙体违和!”
“嘘!小声点!这事儿可不敢乱说!”
殿外,几个洒扫的小宫女,压着嗓子,交头接耳。
那声音,兴奋得,藏都藏不住。
我坐在窗下,听着她们的议论,手脚,一阵阵地发凉。
补汤。
又是补汤。
他们怎么,就跟汤,过不去了呢?
我送汤,是为了让裴昭长个子。
太子送汤……
我不敢想。
我的心,突突地跳。
我忽然意识到,那本册子,可能不是王柬之送来的第一份“谢礼”。
这份“补汤”,才是。
是王柬之,在回京的路上,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是裴容,递给太子的,第一个警告。
而太子,接住了。
接得,狼狈不堪。
“娘娘。”
小翠端着一碗燕窝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您好几天没好好用膳了,多少吃一点吧。”
我看着那碗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端下去。”
“可是……”
“本宫说,端下去!”
我没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
天,阴沉沉的。
风,刮得树枝,东倒西歪。
一场大雪,要来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也快来了。
小翠不敢再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这承恩殿,不是宫殿。
是个笼子。
一个,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却等着被宰杀的,笼子。
傍晚的时候,德妃身边的宫女,悄悄来了。
她没带任何东西,只是附在我耳边,说了一件事。
“今日下午,太子殿下,去了坤宁宫。”
“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了两个时辰。”
德妃的人,向来谨慎。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匆匆走了。
可这一句,已经,够了。
我能想象得到,坤宁宫里,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是皇后,苦口婆心地劝。
“恒儿,暂避锋芒,切不可,再触怒你父皇。”
还是太子,红着眼睛,不甘地吼。
“母后!儿臣还要怎么避?那裴昭,如今风头无两!父皇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太子!”
“我再不做点什么,这东宫,迟早要换人!”
我的手心,渗出了汗。
疯了。
太子,要疯了。
被逼疯的储君,会做出什么事,我不敢想。
我只知道,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裴昭。
还有,我。
那个,所谓的,裴昭背后,“算无遗策”的,惠贵妃。
我站起来,在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去告诉裴容?
不。
我不能去。
他巴不得,我跟东宫,斗个你死我活。
我去找他,就是自投罗网。
那本册子,就是他给我的投名-状。
我拿着它,就等于,在这场储位之争里,站了队。
一个,回不了头的队。
夜,深了。
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太子裴恒,上奏父皇。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说他,久居深宫,不知稼穑艰难。
有负,父皇教诲。
有愧,储君之名。
他请求,去京郊的皇家农庄,“躬耕实践,体察民情”。
消息一出,满宫哗然。
我正坐在桌前,对着一盏油灯发呆。
听到小李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信时。
我整个人,都懵了。
躬耕实践?
体察民情?
这词,怎么,这么耳熟?
我好像,在裴容面前,念叨过?
就那次,他问我西北大旱的事。
我随口胡诌,什么开源节流,什么安抚人心……
我的血,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头发梢。
他不是在学我。
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要学我。
他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如果,他做得好了。
那就是,他这个太子,从善如流,知错能改。
他把我这个“老师”的风头,全抢了过去。
如果,他做得不好,出了乱子。
那源头,也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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