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的旧疾到底还是因连番劳顿与心绪不宁而引发了些许反复。接下来的几日,芸澜苑闭门谢客,只对外称卫公子需静养。绵绵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料,亲自斟酌药方,盯着他按时服药休息。
那盒沉水香被收了起来,但每日傍晚,芸澜苑内仍会飘出相似的安神香气——那是青黛根据绵绵的吩咐,用无害的普通沉香混合几味宁神草药调配而成,只为迷惑王氏的眼线。
春草那边又悄悄递来消息,说金嬷嬷听闻卫珩病情反复且绵绵忧心忡忡常用安神香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并向王氏禀报了一切如常。这暂时缓解了王氏那边的压力,给了芸澜苑喘息之机。
期间,七皇子萧砚再未有明面上的接触,但那封关于江南盐政的密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卫珩和绵绵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们深知,萧砚此举既是示好,也是不容拒绝的将他们也拉入棋局的一种方式。拒绝了他明确的招揽,却无法轻易拒绝这关乎国计民生的线索。
正当卫珩身体稍愈,与绵绵商议如何既不明确站队七皇子,又能着手查探盐政之时,转机出现了。
安阳长公主府递来了帖子,不是给卫府,而是单独邀请阮绵绵过府一叙,理由是鉴赏新得的几方古砚。
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安阳长公主地位超然,深得皇帝敬重,且因早年与已故太子情谊深厚,对曾为太子太傅的阮文清之女天然存有一分关照。赏石会上的青眼,宫宴上的解围,都印证了这一点。
绵绵征得卫珩同意后,带着小满,乘着卫府安排的马车前往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邸不似一般王府般富丽堂皇,反而清雅幽静,亭台楼阁间透着书香气息。安阳长公主在临水的书斋接待了绵绵,案上果然摆着几方品相极佳的端砚和歙砚。
品鉴过后,挥退左右,长公主的神色严肃起来。
“阮姑娘,本宫今日请你来,并非只为赏砚。”长公主目光清澈而睿智,“珩哥儿的身体可好些了?”
绵绵心中微暖,恭敬回道:“劳长公主挂心,卫公子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
“那就好。”长公主颔首,“他是个好孩子,与他母亲一般,心思重,责任感强,易伤自身。你在他身边,要多劝慰着他些。”
她顿了顿,话锋转入正题:“近来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涌不断。麟德殿一案虽了,但留下的权力真空,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三皇子心思浮躁,七皇子……所图非小。”她点到即止,显然对皇子间的动向洞若观火。
“本宫知你们不欲卷入其中,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长公主看着绵绵,语气意味深长,“就比如,江南盐政的积弊。”
“陛下近来为此事忧心忡忡。”长公主叹了口气,“盐税乃国库重要来源,江南更是重中之重。近年盐税连年亏空,奏报上来的理由无非是漕运损耗、灶户逃亡,但陛下心知肚明,其中必有贪腐蠹虫。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确凿证据与可靠之人,轻易动不得。所以我跟陛下举荐了你们”
她从案几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推到绵绵面前:“这是本宫名下一些产业与江南往来的账目摘要,其中也涉及部分盐引交易。虽不全面,但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个查验的方向。永昌钱庄,确实是个关键。”
绵绵接过册子,心中震动。长公主此举,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介入调查的契机和初步的依凭,更重要的是,她代表了一种超越皇子争斗的、相对中立且强大的支持。
“长公主……”绵绵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
安阳长公主摆了摆手,神色雍容而坚定:“不必多礼。本宫此举,非为私心,乃为社稷,也为告慰已故太子和阮太傅。你们放手去查,若有难处,可持此玉佩来见本宫。”她将一枚刻有凤纹的羊脂玉佩递给绵绵。
“记住,此事需暗中进行,切莫打草惊蛇。江南官场,盘根错节,其凶险,未必逊于京中。”
带着长公主的册子和玉佩,绵绵回到了芸澜苑。她将经过详细告知卫珩。
卫珩听完,沉吟良久:“长公主此举,可谓雪中送炭。有她提供的账目和背书,我们调查江南盐政便有了由头和一定的保障,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七皇子那边施加的影响。”
他看向绵绵,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江南盐政关乎国本,若能查清其中积弊,肃清贪腐,于国于民皆是幸事。这比单纯陷入皇子之争,更有意义。”
绵绵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当夜便仔细研究了长公主提供的账目摘要。果然发现了几处疑点,有几笔通过永昌钱庄流转的巨额资金,与官方记录的盐引发放数量对不上,且最终流向成谜。
“看来,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永昌钱庄。”卫珩指尖点着账册上的名字,“以及,盐课司提举赵元亮在此中扮演的角色。”
新的棋局,已然展开。这一次,他们的对手隐藏在江南的烟雨和京城的繁华之后,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安阳长公主的支持,卫珩和绵绵的心中,反而比面对皇子招揽时更加坚定。
芸澜苑的书房,灯火再次亮至深夜。这一次,不是为了应对府内的暗算,而是为了揭开一场关乎国计民生的巨大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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