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珠既然下定决心接受赵刚的安排,去军部作战科担任参谋,他便暗下决心,绝不能仅仅靠着老首长的面子上去。他要拿出真才实学,让人心服口服,更要在这个关键的历史节点上,为这支他深爱的军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哪怕这份力量源于另一个时空的认知。
他上一世本就是军校的高材生,对中外战史、战略战役理论有着深入的研究。此刻,他身处1949年初这个风云激荡的转折点,百万雄师即将挥师南下,横扫全国似乎指日可待。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清楚地知道后续发展的曲折,尤其是东南沿海方向将要面临的严峻挑战。
他决定写一篇具有前瞻性和战略眼光的论文,题目就定为《论渡江后全国军事形势发展与若干战略问题刍议》。这篇论文,他将巧妙地利用“合理推断”和“战略分析”的外衣,将自己所知的历史脉络和深刻教训蕴含其中。
夜深人静,在赵刚特许他使用的办公室里,邵明珠铺开稿纸,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奋笔疾书。
论文首先高度肯定了渡江战役的伟大意义和必然胜利:
“我四野、华野等部百万雄师,挟辽参、平津、淮海大胜之威,挥师南渡,必将以摧枯拉朽之势,粉碎国民党军残余之长江防线。其主力溃败南逃,我军乘胜追击,解放华中、华南、西南、西北广大国土,完成全国大陆之基本统一,已属历史之必然趋势,时间亦不会太久。”
紧接着,笔锋一转,直指东南困局:
“然,须清醒认识到,蒋介石及其残余势力,绝不会甘心于大陆之失败。其必效仿当年抗战迁都之故伎,将最后之赌注押于东南孤岛——台湾。台湾海峡水深面阔,于我缺乏海空力量之当下,实乃一天然屏障。蒋匪据此负隅顽抗,企图获得国际干预,以待时变,将成为我心腹之患,亦为全国彻底解放之最后障碍。”
然后,他极其尖锐地提出了一个当下绝大多数人还未曾深思、或者过于乐观的问题——短期内武力攻台之不可行性:
“或有同志认为,既我可横扫大陆百万敌军,区区一岛,旦夕可下。此乃轻敌之念,万不可取!须知己知彼,尤须认清我海空力量之极端劣势。”
“其一,台湾距我大陆海岸最近处亦超百公里,非武装泅渡可及。渡海作战,首赖船只。我军现拥有之船只,多为内河木船、小吨位机动船,数量既严重不足,抗风浪能力及航速亦差,难以承担大规模、多批次之登陆运输及后续补给任务。敌若以空军、海军舰艇对我渡船队进行轰炸、拦截,我登陆部队将在海上即遭重创,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即便部分部队成功登陆,若运送之船只被敌摧毁于滩头,则后续增援、弹药粮秣补给将彻底中断。登陆部队即成孤军,陷入背水一战之绝境,虽勇亦难久持。此非危言耸听,乃渡海登陆作战之铁律。”
他甚至以近在眼前的金门岛为例,发出警告:
“此绝非遥远之虑。即便如距离大陆仅数公里之金门岛,敌若部署重兵,并以海军舰艇巡弋封锁,我欲攻取亦非易事。缺乏足够之大型运输船和护航力量,仓促发起登陆作战,极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金门之战,必将是一场硬仗、恶仗,亟需慎重准备,万不可因大陆战场之连续胜利而滋生轻敌急躁情绪。”(他在这里几乎是明示了历史上即将发生的金门战役的教训)。
最后,他着重分析了国际形势,尤其是美国的可能干预:
“更须警惕者,乃国际干涉,特别是美国之态度。美虽对蒋政权腐败无能深感失望,但其出于远东战略布局及意识形态考量,绝不会坐视台湾落入我手之可能性极大。一旦我显露出武力攻台之意图,美极有可能直接进行军事干预。其第七舰队战力强大,若其驶入台湾海峡,所谓‘中立巡逻’,实则进行封锁阻挠,我以现有之海军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届时攻台计划将彻底夭折。”
“而北方之苏联,其战略重心在欧洲,虽于我道义上支持,但绝不会为台湾问题与美直接冲突。寄希望于苏联海军援助,实不现实。”
结论部分,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故,职部认为,渡江之后,我军战略重心应置于迅速扫清大陆残敌,巩固新生政权,全力建设海军、空军及两栖作战力量。对于台湾及沿海岛屿,短期内应以政治攻势、情报渗透、策反分化为主,军事上则积极筹备,待我海空力量取得决定性优势,并捕捉国际有利时机时,再行雷霆一击,以求彻底解决。切不可因战略误判而浪战,致令我英勇之陆军将士付出无谓之重大牺牲。”
这篇论文,观点大胆泼辣,论据扎实,分析透彻,极具前瞻性和战略深度,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警卫员能写出来的。邵明珠几乎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将自己对历史的认知融汇于符合当下身份的战略分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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