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邵明珠准时出现在X军作战科的办公室里。徐州之行的兴奋和旅途的疲惫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迅速切换回了那个严谨、高效的参谋状态。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打字机声和人员走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紧张有序的工作氛围。邵明珠正伏在一张巨大的北平及周边地区军用地图前,和几位作战参谋一起,就近期部队换防和重要交通枢纽的管制方案进行紧张的协调和标注。
“王参谋,你确认一下三师七团的换防路线,务必避开永定门外的集市高峰期,避免扰民。”
“李参谋,联系一下铁道部门,丰台火车站从下周一零点开始,实行全面军事管制,所有民用客运和货运业务暂停,转为军用物资转运专站,尤其是南下的弹药物资,优先级最高!”
“通知前门火车站,从即日起,逐步减少并最终停止军用物资的装卸,全力保障民用客运。所有军列调度,统一由丰台站接管。”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对各项数据和流程了如指掌。同事们也习惯了这位年轻参谋的高效作风,各自领命,迅速执行。
副参谋长祝平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作战科,正好看到邵明珠在地图前条理分明地部署工作。他没有立刻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看着邵明珠那专注的神情、流畅的表述和对全局的把握,祝平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满意的神色。他暗暗点头,心想:这小子,去三野露了个大脸,回来一点骄气没有,反而更沉稳干练了!是个好苗子!
等邵明珠暂时告一段落,端起茶杯喝水时,祝平才笑着走了过去。
“明珠,感觉怎么样?辛苦辛苦!”祝平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般的关怀。
邵明珠看到祝平,立刻放下茶杯,立正敬礼:“参谋长!不辛苦!工作要紧!”
祝平摆摆手,示意他放松。他虽然是副参谋长,但资历很深,为人谦和,在军部人缘很好。他有个习惯,自己不吸烟,但口袋里永远会装着一包比较好的香烟,用来招待同事或者缓解紧张气氛。此刻,他很自然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递给邵明珠:
“来,小邵,抽支烟,歇会儿。刚回来就投入这么紧张的工作,别太累着。”
邵明珠连忙双手接过:“谢谢参谋长!”他虽然烟瘾不大,但首长递烟,这是表示亲近和认可,他自然不会推辞。
祝平又掏出火柴,“嗤”一声划着,用手拢着火苗,给邵明珠点上。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老派军人的讲究和人情味。
邵明珠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祝平自己也拿出一支烟,但没有点,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看着邵明珠,语气随意地拉起了家常:
“小邵啊,这次去徐州,一切还顺利吧?听说你在三野讲得非常好,给咱们军争光了!”
“托首长的福,还算顺利。三野的首长和同志们都很热情,学到了不少东西。”邵明珠谦虚地回答。
“嗯,顺利就好。”祝平点点头,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带着点长辈关心晚辈的亲切劲儿:“哎,我听说……你跟文工团那个刘念同志,革命感情进展得不错?怎么样,现在一切都还顺利吧?”
邵明珠一听参谋长问起这个,脸上立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憨厚又幸福的笑容,他用力点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顺利!参谋长,那是相当顺利!念念她……人特别好!”
祝平看着邵明珠那副毫不掩饰的开心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顺利就好!年轻人嘛,就该有这个活力!谈对象是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深远,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感慨:“小邵啊,你们现在年轻,真好!趁着现在心里都干净、敞亮,好好相处,珍惜这份感情。等以后政策允许了,就早点把婚事办了,成个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年轻士兵,声音低沉了些:“我们这帮老家伙啊,算是把大半辈子的心气都耗在打仗上了。你是不知道,这打仗啊,最耗心神!一年紧张激烈的仗打下来,耗费的心力,抵得上平常十年!现在想想,能活下来,看到新中国成立,已经是万幸了。以后建设国家、过好日子的重任,还得看你们这些有文化、有朝气的年轻人!”
邵明珠听着祝平这推心置腹的话,心里很是感动。他知道,这是首长对他莫大的信任和期许。他郑重地点头:“参谋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绝不辜负您和前辈们的期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祝平欣慰地笑了,他把手里那支没点的烟又塞回烟盒,拍了拍邵明珠的胳膊,“行了,你忙吧,注意劳逸结合。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是!谢谢参谋长!”
祝平拿着文件走了。邵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指间袅袅升起的烟雾,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动力。他掐灭烟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张复杂的地图,眼神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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