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之行的任务,如同一块沉重的磨刀石,压在“锐士营”每个人的心头。对手是元廷名将贾鲁,麾下乃是百战边军,绝非之前遭遇的斥候小队或地方守军可比。深入敌后,侦察其主力动向,无异于虎口拔牙。
出发前的准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周密。田娃这个新晋“参谋”,展现出了远超其年龄和阅历的缜密。
他没有急于制定具体的侦察路线,而是首先拉着朱重八、汤和、徐达以及两名经验最丰富的老斥候,围在那张简陋得可怜的地图前,进行了一张“图上推演”。
“贾鲁用兵,向来稳妥,喜以正合。”田娃用树枝指着地图上定远城周边区域,“他若真想夹击濠州,大军行动,粮草辎重必是重中之重。他的粮道,无非两条,一是走官道,稳妥但易被侦知;二是走涡水水路,隐蔽但受制于水情和码头。”
他看向朱重八:“重八哥,你以为他会选哪条?”
朱重八目光锐利地盯着地图,手指在官道和水路之间移动,沉吟道:“贾鲁老成,未必肯完全依赖水路。我若是他,明面上大军沿官道缓缓推进,吸引我军注意,暗地里必遣精锐护佑粮队,或走水路,或走官道旁的小路,双管齐下,甚至三管齐下,虚虚实实。”
“英雄所见略同!”田娃赞道,随即话锋一转,“所以,我们若只盯着官道上的大军,很可能被迷惑,甚至落入其预设的埋伏圈。我们必须分兵,至少三路。一路监视官道大军虚实,一路探查涡水沿线码头与船只动向,最后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要像梳子一样,梳理官道与涡水之间,那些容易被忽略的山间小路、废弃村落!”
这个分兵策略,大胆而冒险,意味着本就不多的三十多人要分散行动,风险倍增。但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拨开迷雾,找到真正的要害。
“好!就按田娃说的办!”朱重八拍板,“我带主力,走山间小路,搜寻其隐秘粮道。汤和,你带五人,盯住官道,只看不动,摸清其先锋兵力与行军速度。徐达,你带五人,沿涡水南下,查探码头与船只情况。田娃,你随我行动,居中策应,分析各路传回的消息。”
分工明确,众人凛然遵命。
田娃又提出了几个细节要求:所有小队必须携带他设计的简易信号旗和不同音调的骨哨,约定好简单的通讯方式;每队必须指派专人,用炭笔在粗纸上记录每日所见,包括敌军数量、旗帜、装备、精神状态等细节;尽量捕捉“舌头”,但必须以自身安全为前提。
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应对常见伤病和毒虫的草药粉,分发给各队。
出发前夜,田娃去医棚与韩林儿告别。他没有多说任务的危险,只是将身上大部分赏银留给了她。
“林儿,这些你收好。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回来晚了,你和韩老爹也能有些用度。”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韩林儿没有推辞,默默接过银子,然后将自己日夜赶工、用细麻布缝制的一个小护身符塞到他手里,上面除了一个“安”字,还多绣了一把小小的、抽象的剑。
“田娃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我……我和爹等你。”
看着她强作坚强的模样,田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重重点头:“一定!”
次日凌晨,“锐士营”如同三支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入濠州东南方向的崇山峻岭与河道密林之中。
朱重八和田娃带领的主力,约二十人,行走在最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上。这里人迹罕至,毒虫猛兽出没,但正如田娃所料,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被刻意掩埋但仍能分辨的大量马蹄印和车辙印,方向正是朝着定远侧后方而去!
“果然有鬼!”朱重八眼神冰冷。
他们循着踪迹,小心翼翼地追踪。田娃时刻注意着环境的变化,提醒队伍避开可能的了望点和水源地下风处。他的谨慎多次让队伍避免了与敌军零星巡逻队的遭遇。
第三天傍晚,他们潜伏在一处高地上,终于看到了目标——一支规模不小的运输队,正在一处山谷洼地里临时驻扎。车上覆盖着油布,押运的士兵穿着元军号服,但纪律明显不如正规野战部队松懈,围着火堆喧闹。更关键的是,田娃通过望远镜(这是他利用缴获的水晶片和竹筒制作的简陋观测工具,效果有限但远胜肉眼)观察到,那些“民夫”在休息时,下意识流露出的举止,带着行伍气息。
“是精锐假扮的。”田娃低声道,“看车辆吃土的深度,运的绝对是粮食,而且数量不少。”
朱重八仔细观察着山谷的地形和敌军的布防。“防守不算严密,他们以为这里很安全。”他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是个机会。”
“重八哥,不可!”田娃连忙劝阻,“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攻击。这支运输队只是冰山一角,打草惊蛇,反而会让我们前功尽弃,甚至陷入重围。我们必须把消息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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