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武营的旗号在濠州城东新划出的营区上空猎猎作响。一千人的兵额,听起来威风,但真正到手的人员名册和物资,却让朱重八和田娃刚因封赏而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名册上倒是一千个名字一个不少,但仔细一看,除了原先敢死队的老底子四百多人,以及从斥候营带过来的几十名精锐,剩下近五百人,要么是各营踢出来的刺头兵痞,要么就是刚招募进来、连左右都分不清的新流民,甚至还有几十个老弱充数。武器装备更是惨不忍睹,锈蚀的刀枪、豁口的箭头、破损的皮甲占了多数,粮饷也只拨付了规定数额的七成。
“他娘的!这是要把咱们当叫花子打发!”汤和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破盾牌,碎片四溅。
徐达默默捡起一块碎片,手指摩挲着锈迹,眉头紧锁。
朱重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攥着那名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向田娃,眼神冰冷:“田娃,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根基’的现状。”
田娃心中同样愤怒,但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重八哥,这是预料之中的。郭小帅、张天佑他们,不敢明着违逆大帅的命令,就用这种阴损法子卡咱们的脖子。人,给咱们最差的;装备,给咱们最破的;粮饷,还克扣。就是想看咱们的笑话,让咱们这振武营立不起来,最后灰溜溜地解散。”
“那咱们就偏要立起来给他们看看!”朱重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简陋的茶碗一跳,“人差?老子能练!装备破?老子能修能抢!粮饷少?老子带他们去找食!”
他眼中凶光毕露,那股子从底层挣扎出来的狠劲和韧性被彻底激发。
说干就干。朱重八将整顿振武营当成了头等大事。
他首先立威。将全营一千人集合在校场上,目光如刀子般扫过下面那些或桀骜、或茫然、或怯懦的脸。
“都给老子听好了!”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到了老子朱重八的地盘,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守老子的规矩,听老子的号令!以前你们是啥鸟样,老子不管!从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老子的兵!老子带你们打仗,带你们立功,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谁敢炸刺,谁敢阳奉阴违,老子认得你,老子手里的刀认不得你!”
他当场宣布了十七条营规,简单粗暴,违者轻则鞭笞,重则斩首。并亲自将几个跳出来挑衅的兵痞拖到队列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执行军法,打得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血腥的立威手段,瞬间镇住了全场。连那些老兵油子都收敛了气焰,不敢直视朱重八那如同饿狼般的眼神。
立威之后,便是整顿。朱重八将营务全权交给田娃打理,自己则带着汤和、徐达,一头扎进了训练场,用最严酷的手段操练那些新兵和刺头,要将他们骨子里的散漫和戾气彻底磨掉。
田娃则展现出了他超越时代的组织和管理才能。他将一千人重新编伍造册,打破原有的混乱建制,以老带新,将敢死队和斥候营的老兵打散,担任各级基层军官。他建立了清晰的层级和汇报制度,确保命令能够顺畅传达。
针对装备匮乏的问题,他设立了“匠作队”,将营中会打铁、木工、缝补的士兵集中起来,日夜不停地修复破损的兵器铠甲,甚至尝试利用缴获的元军装备进行改良。
粮饷不足,他就精打细算,建立严格的仓库管理制度,防止克扣和浪费。同时,他劝说朱重八,拿出部分赏银,派人去附近村镇采购粮食和牲畜,尽量改善伙食,稳定军心。
他还做了一件在当时看来颇为“另类”的事情——在营区内设立“识字班”。他亲自编写了最简单的识字课本(主要是一些常用字和数字),要求所有伍长、什长必须学会读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军令,并鼓励普通士兵学习。他宣称:“不识字的军队,是瞎眼的军队!只有当官的看得懂地图、读得懂军令,当兵的认得自己的名字和编号,咱们才能打胜仗!”
起初,响应者寥寥,甚至有人暗中嘲笑。但在田娃的坚持和朱重八的强制命令下,识字班还是办了起来。渐渐地,一些基层军官发现,能看懂简单的文书和地图,确实方便了许多,学习的风气才慢慢形成。
陈远知道,这些看似琐碎的工作,正是在为未来打基础。一支有纪律、有组织、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军队,其战斗力绝非乌合之众可比。他要帮助朱重八打造的,不仅仅是一支能打仗的军队,更是一支具备近代化雏形的力量。
就在振武营艰难起步,内部整顿初见成效之时,外部局势发生了变化。
贾鲁大军因粮草被焚,攻势受挫,加之内部将领不和,不得不暂时后撤休整。濠州面临的正面压力骤减。
郭子兴抓住机会,决定主动出击,扩大地盘,巩固势力。他将目光投向了濠州周边几个由小股元军或地方豪强占据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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