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中的脚印还带着青云门特有的竹纹，张小凡的指尖在那道浅痕上停了一瞬，指腹蹭过湿泥，纹路清晰得刺眼。他猛地收手，玄火鉴自怀中滑出，贴上右臂。
灼痛如潮水般退去几分，那道被冰霜封住的赤纹却仍在皮下搏动，像有东西在经脉里爬行。
“不是平儿。”陆雪琪声音冷得像冰，“他若来了，不会只留下一个脚印。”
幽影蹲在泥中，指尖划过地面，幽纹微闪：“死气改道，地脉翻涌。这脚印……是被人刻意印下的。”
话音未落，泥沼中央忽地鼓起，黑雾翻腾，一道黑影自深处剥离，无声立于半空。影煞的双眼在雾中睁开，如两口深井。
“你竟识破。”他声音依旧如砂石摩擦，“可惜，太迟了。”
陆雪琪天琊剑已出鞘，寒气自剑尖垂落，凝成霜丝。她一步横移，剑锋斜指，三道剑痕浮于空中，锁住前方虚空。
“你不是来杀我们。”她眸光不动，“你是来逼我们动手。”
影煞冷笑：“逼？不，我是来给你们机会——在她彻底沉沦前，亲手毁掉希望。”
张小凡握紧噬魂棒，玄火鉴的温热在右臂流转，勉强压住赤纹翻涌。他抬头，目光如铁：“你怕我们不动手。”
“我怕？”影煞低笑，“我只知，若你们不动，血祭如期，她将永为修罗王。若你们动，我便在此，将你们——一个不留。”
话落，黑雾骤然暴涨，如千手齐舞，直扑三人。
陆雪琪剑势一引，寒霜结界自地面升起，冰晶蔓延，将三人围于一方。影煞的黑雾撞上结界，发出刺耳刮擦声，如刀划骨。
“撑不了多久。”幽影低喝，手中骨刃划地，幽纹成阵，“他不是试探，是等你动用佛魔之力，让赤纹崩裂！”
张小凡未答，反手将噬魂棒插入泥沼，黑焰自棒身腾起，与玄火鉴的赤光交缠。他闭目，舌尖一痛，精血自齿间溢出，顺经脉而下，引动三力。
佛力自丹田升起，如晨钟荡雾；道力自百会沉落，似清泉洗髓；魔气自膻中暴起，若黑焰焚心。三股气息在体内冲撞，经脉如被刀割。
“疯了！”幽影厉喝，“你经脉已损，强行融合，必走火入魔！”
张小凡咬牙，额角青筋暴起：“那就——走火入魔。”
刹那间，噬魂棒轰然震颤，黑焰裹挟三力奔涌而出，化作锁链，缠上陆雪琪布下的雷网。雷光与黑焰交织，结界骤然加固，影煞身形一滞，黑雾被雷网撕裂数道。
“九霄御雷真诀！”陆雪琪剑尖再引，雷光自天而降，如银蛇狂舞，织成巨网，将影煞牢牢困于半空。
影煞在网中低吼，黑雾翻腾，试图撕裂雷网。可那雷光中竟缠着佛门真言、道家符意、魔气煞纹，三力交融，竟让幽冥本源一时难侵。
“你竟敢……融合三法！”影煞声音首现惊怒，“你不怕魂飞魄散？”
张小凡喘息，右臂赤纹已裂开一线，鲜血顺小臂流下，滴入泥沼。他抬头，眼中却无惧色：“我怕的，从来不是死。”
陆雪琪剑势未收，可脸色已显苍白。雷网维持需耗神魂，她旧伤未愈，此刻额头冷汗密布。
“撑住。”张小凡低声道，“再撑一息。”
“你撑得住吗？”她侧目，见他右臂血流不止，赤纹如活蛇蔓延。
“值得。”他冷笑，“你忘了？我早就是个不该活的人。”
话音未落，影煞猛然仰头，黑雾自七窍喷涌，化作千百利刃，疯狂劈砍雷网。三力锁链寸寸崩断，雷光剧烈闪烁。
“蝼蚁！”影煞怒吼，“也敢困我？”
轰——！
雷网炸裂，黑雾如潮倒卷，陆雪琪被反震之力震退数步，天琊剑脱手飞出，钉入一根枯骨。
张小凡踉跄后退，右臂赤纹彻底崩裂，鲜血如注。他单膝跪地，噬魂棒插入泥中，勉强撑住身体。
影煞立于半空，黑雾凝成一柄长剑，剑尖直指张小凡心口。
“王的猎物，终将献祭。”他声音冷得如冥河之冰，“你护不住她，也护不住他们。”
张小凡抬手，想抓噬魂棒，可指尖刚触到棒身，右臂剧痛如裂。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全是血，混着泥，滴落在玄火鉴上，那火焰竟微微一颤。
“你说……我护不住？”他喘息，嘴角却扬起一丝笑，“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护的从来就不是命。”
影煞剑势未动，却忽觉一丝异样。
陆雪琪已拾回天琊剑，剑未出鞘，可剑柄上的寒气却在蔓延，顺着她的掌心，流入经脉，再传入心口。她闭目，冰心诀运转至极致，神魂如冰湖，无波无痕。
“你攻神魂。”她睁眼，眸光如霜，“那我——便无神魂。”
话落，她剑尖轻挑，天琊剑未动，可泥沼中忽有三道寒光自地面升起，呈品字形，直刺影煞下盘。
影煞冷笑，黑雾一卷，欲将寒光吞没。可那寒光竟非实体，而是剑意所化，穿透黑雾，直刺其本源。
“幻剑？”他一惊。
“不是幻。”陆雪琪声音冷冽，“是——心死。”
影煞身形微滞，黑雾稍散。张小凡抓住刹那，左手猛拍地面，噬魂棒黑焰再起，直扑影煞面门。
影煞怒吼，黑雾凝剑，反手一斩。黑焰崩散，张小凡吐血后退，撞上一根枯骨。
“结束了。”影煞剑尖再指，黑雾如潮，直刺张小凡心口，“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何守护？”
剑锋距心口仅三寸，张小凡却笑了。
“你说对了。”他低语，“我……站不稳。”
可他的手，却在笑中，缓缓抬起。
不是抓噬魂棒，不是引玄火鉴。
而是，将沾满血与泥的掌心，按在了泥沼之中。
泥沼下的地脉，正因血祭阵法而翻涌。可就在他掌心落下的一瞬，那翻涌的死气，竟微微一滞。那死气停滞的瞬间，竟顺着他掌心的血与泥，反向冲入了影煞凝聚的黑雾之中，扰乱了他对黑雾剑的控制。
影煞剑势一凝。
“你做了什么？”
张小凡没答。
他只是抬头，看着那柄黑雾凝成的剑，轻声道：
“你忘了问——我为何要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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