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那句含糊的低语,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张玄德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堡主要见我?是福是祸?等待了数日,悬而未决的命运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个阶段性的答案,但这答案背后是生路还是绝路,”张玄德无从得知。
这一夜,张玄德几乎未曾合眼。
石屋外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甚至风吹过堡墙缝隙的呜咽,都清晰可辨,折磨着张玄德本就紧绷的神经。
张玄德反复揣测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堡主是何等人物。
张玄德嘴里念叨着:“会是陈望的同伙吗?还是与“影先生”有关?或者,仅仅是这座坞堡的实际控制者,对持令而来的陌生人进行例行盘查?”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石屋的门就被打开了。
依旧是那名负责看管他的小头目,但今天他的神色明显肃穆了许多,身后还跟着两名更加精悍的守卫。
“张先生,”头目的称呼竟然带上了几分客气,但语气不容置疑,“堡主有请,请随我来。”
“张先生......?”
张玄德微微一怔,这个称呼让他有些不适,但也只能默然点头,跟随着三人走出了石屋。
清晨的坞堡广场上薄雾弥漫,空气中带着深秋的寒意和柴火燃烧的气息。
一些起早的堡民已经开始劳作,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尤其是被两名守卫“护送”着的张玄德,都投来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但很快又低下头各忙各的。
他们没有去往广场中央那座看起来最气派的石楼,而是绕过几排屋舍,走向堡内深处一座倚着山壁修建的、更为幽静也更为坚固的建筑。
这座建筑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只有一扇厚重的包铁木门,门前站着两名按刀而立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
小头目上前,对守卫低声说了几句。
守卫审视地看了看张玄德,然后其中一人转身,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张先生,请进,堡主已在书房等候。”
张玄德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跨过门槛。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陈年书卷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味。
这是一个书房,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竹简、帛书和线装书册。
房间中央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虎头狰狞。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后坐着一个人。
此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未戴冠冕,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发。
面容清癯,颧骨微高,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古井寒潭,深邃不见底,此刻正平静地落在张玄德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和洞察。
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手,指向书案前的一张胡凳:“坐。”
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张玄德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谨,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位堡主,绝非寻常地方豪强,其气度风范,隐隐有他曾读史书时想象的、那种乱世中隐于草莽的枭雄之感。
“你便是持‘通’字令而来的人?”堡主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张玄德脸上,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姓张?名草鞋?”
“回堡主,草鞋……只是糊口的营生,在下本名……张玄德。”到了这一步,隐瞒真名似乎已无必要,反而可能引起怀疑,他索性报出了本名,只是隐去了来历。
“张玄德……”堡主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敲了敲,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是陈望让你来的?”
“是。”张玄德谨慎应答,“陈公子说,此地或可容身,或许……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消息?”堡主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关于‘影先生’的消息?”
张玄德心中一震,果然!他抬起头,迎向堡主的目光:“堡主知道影先生?”
堡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堡内的景象,背对着张玄德,良久,才缓缓道:“影先生……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符号。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但关于他的传说,却不少。”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张玄德:“陈望让你来找他,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张玄德心跳加速,他知道不能再完全隐瞒,但也不能和盘托出。
他斟酌着词语,尽量用模糊而真实的部分回答:“月前,在涿野郡,在下……身陷险境,幸得一位神秘人相助,才侥幸脱身。事后听闻,相助之人,可能便是‘影先生’。在下心中感激,亦存疑惑,想知道恩人是谁,为何相救。陈公子似乎知晓内情,故指引在下来此。”
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懵懂的、被卷入事件的幸运儿,或者倒霉蛋,主要动机是报恩和解惑,这听起来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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