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路的崩塌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毁灭,反而像揭开了一层陈旧的幕布。
齐书沅面前,那由黑暗构成的甬道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神识与光,然而在她踏出第一步时,脚下却坚实无比。
她低头看去,落足之处,一个虚幻的篆字“踏”一闪而逝,仿佛是她自己的意志为自己铺就了前路。
她执着那支温润如骨的断笔,一步步向前,每一步落下,都有一个代表着“行走”这一概念的文字在脚下浮现,而后悄然湮灭。
这里是规则的源头,亦是定义的起点。
甬道并不长,可当她即将走到尽头时,前方的空间却骤然凝固。
黑暗中,无数笔画狰狞的文字从四面八方滋生而出,扭曲着,纠缠着,化作一条条闪烁着绝对否定意味的漆黑锁链,朝她缠绕而来。
“禁·行。”
“禁·思。”
“禁·力。”
“禁·言。”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法则之力,它们并非攻击,而是“宣告”。
在这片语义场中,宣告即为现实。
转瞬之间,齐书沅便被这些由“禁止”构成的锁链牢牢缚于半空,动弹不得,连识海中的念头都变得迟滞艰涩。
她没有慌乱。
越是绝境,道心越是澄明。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此地法则对“外来定义者”的排斥与绞杀。
她尝试调动体内仅存的灵力,却发现经脉如被冻结。
她试图催动道源薪柴,那团小小的火焰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得只剩一星火种。
那么,只剩下手中的笔了。
她举起断笔,以身为祭,引动一丝本源神识作为“墨”,在身前的虚空中奋力写下一个“破”字。
金色的篆字甫一成型,便爆发出斩断万物的锐利锋芒。
然而,那些“禁止”锁链只是微微一震,便如饥饿的凶兽般一拥而上,将那个“破”字撕扯、吞噬,连一丝光芒都未曾剩下。
齐书沅心头一沉。
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蕴含在“破”字中的意志越是强大,它被此地法则吞噬的速度就越快。
怎么会?
就在她思索的刹那,一滴因神识过度消耗而从指尖逼出的鲜血,脱离了她的控制,向下坠落。
那滴血在空中划过一道细微的弧线,无声地撞在一条“禁·力”的锁链上。
血珠没有被湮灭,反而像一滴墨落在宣纸上,缓缓洇开,在锁链的表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血字。
——疼。
这个字黯淡无光,甚至有些扭曲,却像一颗钉子,顽固地留在了那里,并未立刻消散。
齐书沅的目光骤然凝固。
她死死盯着那个“疼”字,脑中一道电光石火闪过。
她明白了。
此地压制一切带有绝对意志和命令性质的“定义”,比如“破”、“开”、“斩”,因为那是外来者对本土规则的强行扭转。
但是,它却容许另一种东西的存在——“感受”。
疼痛,不是命令,不是法则,它只是一个生命体最纯粹、最主观的真实反馈。
它不试图改变什么,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齐书沅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试图与那些规则锁链对抗。
她的心神沉静下来,放任那股被压制的痛楚与无力感传遍全身。
她回忆起前世宗门覆灭,孤身奋战的绝望;回忆起初临此世,面对陌生星空的茫然;回忆起不久前,眼看九极归元大阵吞噬一切的无能为力。
最后,她的记忆定格在遥远得快要模糊的凡人时期,母亲病重垂危,躺在床榻上,拉着她的手,发出的那一声轻若游丝的叹息。
齐书沅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用尽所有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
“舍不得。”
这两个字没有光,没有威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它们从她掌心浮现,并非冲向锁链,而是像两片羽毛,轻柔地贴了上去。
那坚不可摧的“禁止”锁链,在触碰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竟如冰雪遇阳,无声地消融了一小截。
她豁然开朗。
原来这里的规则并非绝对的否定,它只是像一个受惊的孩童,激烈地排斥着一切强硬的命令,却对接纳和理解一份不含攻击性的“真实”留有余地。
齐书-沅收起了那支断笔,改用自己的指尖,蘸着从掌心渗出的鲜血,在身前的虚空中,无比认真,也无比坦诚地写下一句又一句。
“我害怕。”
“我不懂。”
“我想回家。”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她作为一个曾经的元婴大能,从未对外显露过的脆弱与真实。
这些血字越写越亮,它们不再被吞噬,反而彼此吸引,连成一道温暖的、闪烁着人性光辉的锁链。
下一刻,这道光链猛地绷紧,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姿态,将缠绕在她身上的所有“禁止”符文,彻底撕开!
齐书沅喘息着,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望着那些消散的黑暗,轻声自语:“原来……真诚才是破法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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