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是黑白的,世界是黑白的,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在黑纱与白花所营造的氛围之下缓慢前行,在哀乐声声之中,电视里的人用一种特有的声线,用声音营造着悲伤的情绪,电视里人来人往,播放着各界人士与遗体的告别仪式,他们的步子很是压抑,让电视上的氛围很是压抑,现实下会议室里的气氛更是压抑,黑暗中有人在轻轻的抽泣,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女性拿着手绢在哪里哭,公开哭泣的男性,就是那天第一次宣布时,站喇叭下面的那几个人!
对于电视转播新闻,杨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电视有这个作用,但是对于电视,他已经不陌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那个称之为电视的东西了,第一次是那一年和妹妹一起去都江外公家,九嬢有一天晚上很神秘的对他们说,带他们两个去开眼界,长见识,然后就和钟姨爹带着他俩,七拐八绕走了好久,来到一个不知道经过了几手的一个朋友家里,进的门时,这个房间面积不大的家中,已经被人填满,而在人群的正前方,就有一个叫电视的小匣子,四四方方的,发着幽暗的荧光,房间前面坐满了应约前来的,各路朋友和小孩,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发着荧光的稀罕物,眼睛一眨不咋,钟声上去打了一个招呼,递了一支烟,主人微笑点点头,勉强挪出来一点位置,他们四人就站那里看,杨新记得那一晚电视里放的是芭蕾舞剧,是什么名字的,忘记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个小匣子上面,他觉得很神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能放出和电影一样的画面来!
没想到第二次看电视,却是因为这样一件举国哀悼的事,爸爸为什么一定要看,还拉着他专门跑来钦远看?杨新不知道,但是电视的吸引力是很大的,他坐在前面冰凉的地上,看到了曾经在新闻简报里,看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躺在一丛丛的花束里面,面容安静慈祥,栩栩如生,曾经的他每次在新闻简报里出来都是神采奕奕,特别是接见红卫兵的容光焕发,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杨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电视持续的播放之下,他才肯定这就是真的,这里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这让他一时有点迷茫,因为自己从出生带现在,所有信仰,做人的一颗红心,精神世界,政治觉悟,都是以他为中心形成的!现在他走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他很想问爸爸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以后会怎么样?可是爸爸不在旁边,他坐在后面不知所踪,杨新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他会迷茫吗?
杨新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杨鸣卿自然也是很迷茫,他戴着沉重的帽子二十多年,一路走来,每每在几乎走投无路之际,不断的向老人家呼喊求救,求求他能发发慈悲,救自己这个苦命的学徒娃,自己一颗红心向着他,肝脑涂地,只求能让自己能够脱离苦海,救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一家人!尽管每每虔诚的祈祷都石沉大海,但是这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总相信老人家那一天总会想到自己的,这样的信念让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现在!
可现在怎么办?自己的精神支柱和希望,已经静静的躺在电视里,他还记得戴了二十年帽子的自己吗?以后自己又该向谁去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电视的音乐和画面不断的反复播放,会议室的抽泣声就没有停过,几十年的熏陶,很多人的心思都被他带走了,空落落的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只能一直守在电视机前,寄托着自己的哀思,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会议室的人走了一批,又进来一批,除了哭泣声,没有其他声音,很安静,甚至没有了以前支行常有的派别歧视,都是到这里来共同哀掉心中的领袖,就如电视里的各路领导和着名人士一般,排着队,一个个走到他面前鞠躬告别,这些来的人,有平时大家在电影放映前的新闻简报里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播音员也会一一的介绍给大家,当然最引起大家躁动和议论与同情的人,就是主席的遗孀,她的每次出场,都会让下面看电视的人一阵阵的叹息,就差上去握手安慰了。
单位这段时间好像都没什么事,社会在一种悲伤的氛围下停摆,杨鸣卿从钦远看完转播就直接回家了,也就一直在双河镇和家人在一起,镇上哀悼的氛围,开始从一味的哭泣,悲伤转变为一些身体力行的行为,在全民禁止娱乐那三天里,人人都胸前戴白花,手臂套青纱,后来有人在家里做了一个灵堂,随时缅怀老人家,好多人跑去瞻仰,学习,慢慢的此风开始流行并蔓延到了各个机关和单位,以企业和居民组为主力,开始在办公地点修建灵堂,放置牌位,供人瞻仰,各居民点则是以扎牌坊为主,顿时整个双河街上,牌坊林立,各个单位都有了灵堂,那个单位的灵堂修的好,牌坊做的漂亮,都会引起人们川流不息的造访,后面的单位便以更高的要求,造出更华丽肃穆的灵堂,开放给大家瞻仰,休闲时分,居民结队去各个单位的灵堂观摩,悼念成为了那段时间主要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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