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接连在几家银楼碰壁,心中难免有些挫败,但他并未气馁,立刻通过约定好的渠道找到了挽星,将探访名店遭遇冷眼的情况详细告知。
挽星听罢,清丽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了然与不屑:“那些个大店,向来眼高于顶,只认熟客和既定套路,姑娘的图样太过新奇,他们自然不敢接,也接不住。”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顾公子不必忧心,你这边碰壁之时,我这边倒是有些眉目了。”
“哦?快请讲。”顾清风精神一振。
挽星压低声音道:“我按姑娘吩咐,一直在市井中留意那些有真本事却时运不济的匠人。前两日,手下一个小兄弟回报,说是在城西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有一家名为‘巧手杨氏’的小银铺,掌柜姓杨,名秉正,据说祖上就是银匠,手艺极为了得,尤其擅长精工细作和修复古旧金银器。只是……”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惋惜,“此人性子太过耿直倔强,用料足,工又细,成本自然就高,定价却不比别家贵多少,又不懂那些迎来送往、虚与委蛇的门道,生意一直清淡。前些年还能靠些老主顾维持,近一年来,老主顾渐渐少了,铺子已是入不敷出,听说连唯一的学徒都留不住,前几日也走了。如今,怕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顾清风闻言,心中一动。手艺精湛,性子耿直,不善经营,濒临倒闭……这听起来,不正是姑娘所说的,可能愿意冒险、也值得投资的“潜力股”吗?
“可知那杨掌柜为人如何?品性可还端正?”顾清风追问,这是合作的基础。
挽星肯定地点点头:“打听过了,街坊邻居都说杨掌柜是个老实人,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以次充好,答应的事拼了命也会做到。就是脾气有点倔,认死理,看不惯那些偷工减料、投机取巧的行径,为此还得罪过不少人。”她补充道,“也正因如此,他才混得这般落魄。”
顾清风沉吟片刻,觉得此人值得一见。他将自己的想法与挽星说了,挽星也觉可行,便约定由她先行一步,再去确认一下“巧手杨氏”眼下的具体情况,若无变故,再由顾清风出面接触。
两日后,挽星带回确切消息:“巧手杨氏”铺门虽未完全关闭,但也已是半歇业状态,门可罗雀。杨秉正依旧每日守在铺中,对着那些陪伴他多年的工具发呆,或是埋头打磨一些不知从何处接来的、报酬微薄的修补活计,神情木然,透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后的疲惫与绝望。
时机已到。
这一日,天空飘着细细的秋雨,更添几分萧瑟。顾清风撑着油纸伞,按照挽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条位于城西、狭窄而潮湿的巷子。“巧手杨氏”的招牌已然陈旧,边角甚至有些剥落,门板虚掩着,透出里面昏暗的光线。
顾清风推门而入,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涩响,在寂静的铺内显得格外清晰。
铺面不大,陈设简陋,靠墙的木质柜台斑驳不堪,玻璃展柜里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件样式老旧的银簪银镯,蒙着一层薄灰。一个年约四十许、穿着半旧灰色短褂、身形瘦削、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几分方正轮廓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伏在里间的工作台前,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专注地用小锤和锉刀修理着一只断裂的银簪。他动作缓慢,却极其稳定、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应该就是杨秉正。
听到门响,杨秉正并未立刻回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闷声道:“今日不做生意,若是修补,把东西放柜上,三日后……”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顾清风收起伞,放在门边,缓步走上前,隔着柜台,并未打扰他工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能看到杨秉正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以及他对待那根普通银簪时,眼中流露出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认真与郑重。
“杨掌柜?”顾清风轻声唤道。
杨秉正这才完全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比顾清风想象的还要沧桑些,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但那双眼睛,在初时的浑浊木然后,看向顾清风时,却依旧保留着一丝属于匠人的清澈与审视。他打量着顾清风,见他虽衣着朴素,但气质儒雅,不似寻常顾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顾清风拱手一礼,态度诚恳:“在下顾清风,冒昧打扰杨掌柜。听闻杨掌柜手艺精湛,恪守匠心,特来拜会。”
听到“手艺精湛”、“恪守匠心”几个字,杨秉正麻木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精湛?匠心?呵……顾公子说笑了。若真如此,杨某又何至于此?”他指了指这空空荡荡、几乎难以为继的铺面。
顾清风并不在意他的自嘲,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些虽然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的工具,以及那件正在修复的、在他眼中已近乎完美的银簪接口处,语气真诚道:“非是虚言。观掌柜工具之利,手法之稳,对待这般小物亦一丝不苟,便知掌柜是真正爱物、惜物、懂物之人。市井浮躁,能如掌柜这般坚守者,已是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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