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三日,就如同拉满的弓弦,看似平静,却蓄势待发。汀兰水榭内,苏挽月依旧沉静如水,或翻阅书卷,或完善着“霓裳阁”后续的运营细节。顾清风与杨秉正则难免有些心绪不宁,既期盼佳音,又担忧横生枝节。唯有赤阳,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默然守护,气息未有丝毫紊乱。
第三日午后,消息终于传来。并非陈老爷府上的直接回应,而是挽星带来了最新的竞争动态。
“姑娘,周文博那边有动作了。”挽星步履匆匆,神色带着一丝凝重,“他今日上午亲自去了陈府,据说直接将报价提高了两成!而且……他似乎打听到了我们曾递送文书之事,放话出来,说‘某些人空谈误事,唯有真金白银才是诚意’。”
直接加价两成!周文博此举,不可谓不狠辣。他试图用纯粹的财力碾压,将竞争拉回到他最熟悉的金钱游戏轨道上,简单,粗暴,却往往有效。
杨秉正闻言,脸色顿时有些发白,担忧地看向苏挽月:“东家,这……周家财力雄厚,若他们一味加价,我们恐怕……”他们筹备的资金虽足,但若陷入无休止的价格战,绝非明智之举。
顾清风亦是眉头紧锁,但他更沉得住气,看向苏挽月:“姑娘,周文博此举,虽是压力,却也暴露其短。他仍视此为寻常买卖,并未真正理解陈老爷所求。或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苏挽月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一抹清浅而笃定的笑容。周文博的反应,正在她的预料之中。
“慌什么?”她声音平和,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他加价,是他的事。我们,按我们的路数走。顾公子说得对,他越是这样,越是显得我们那份文书的珍贵。陈老爷若真是只看重银钱之人,当初就不会给我们那‘三日之期’。”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缓缓道:“况且,我们的‘诚意’,又岂止于文书?”
果然,就在日落西山前,陈府派了一个体面的管家过来,递上了一封请柬。并非最终答复,而是邀请“苏氏挽月”方面的主事之人,明日巳时过府一叙,言明“老爷有未尽之事欲与斟酌”。
峰回路转!
顾清风与杨秉正皆是精神一振!陈老爷没有直接答应财大气粗的周文博,反而再次邀请他们,这说明他们的方案真正打动了对方!
“姑娘,明日……”顾清风看向苏挽月。
“明日,依旧由你与杨掌柜前去。”苏挽月果断道,“带上我们最后的‘筹码’。”
翌日巳时,顾清风与杨秉正准时抵达陈府。此次会面地点并非花厅,而是设在了陈老爷颇为私人的外书房。书房内陈设古雅,四壁书架,墨香隐隐,显示出主人并非纯粹的商贾,而是有着士大夫底蕴的没落官宦之后。
陈老爷看起来五十许年纪,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郁色与一丝文人的执拗。他坐在主位,看着再次前来的顾清风与杨秉正,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顾公子,杨掌柜,二位再次光临。贵上的文书与图样,老夫已反复看过。”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了敲,“理念新颖,规划周详,尤其是对‘雅业’、‘格调’的追求,颇合老夫心意。不似某些人,只知锱铢必较,视祖产如寻常货物。”
他这话,显然是在暗指周文博。顾清风心中一定,知道己方已占得先机。
“陈老爷谬赞。”顾清风不卑不亢,拱手道,“我家东主常言,器物有魂,产业亦有格。‘揽月楼’位置绝佳,底蕴深厚,若只作寻常商肆,未免明珠暗投。唯有经营一项与之匹配的雅业,方能不负此地风华,亦是告慰先人之举。”
这话说到了陈老爷心坎里,他脸色缓和不少,微微颔首。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然,周家公子昨日来访,其价……确实诱人。老夫虽重祖产声名,奈何家中有需,亦不能全然不顾现实。贵方之价,虽亦合理,但相较之下……”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在巨大的差价面前,他动摇了。这就是现实。
顾清风与杨秉正对视一眼,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陈老爷所言甚是,现实确需考量。”顾清风从容接话,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用火漆封好的薄册,双手奉上,“此乃我家东主亲笔所书,关于‘霓裳阁’与贵府可能的……另一种合作方式,请陈老爷过目。”
“另一种合作方式?”陈老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过册子,拆开火漆。
册子内容不长,却字字珠玑。苏挽月在信中提出,若陈老爷对祖产实在难以割舍,或对价格仍有疑虑,可选择“入股合作”模式。即,陈老爷以“揽月楼”房产折价入股“霓裳阁”,占据一定份额的干股(苏挽月给出了一个具体且合理的比例),无需再投入额外资金,每年按比例参与“霓裳阁”分红。同时,在“霓裳阁”内,可辟一静室,永久保留“陈氏揽月”的纪念标识,并邀请陈老爷作为“霓裳阁”的荣誉顾问,参与某些与文化、风雅相关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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