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博发起的降价风暴以及随之而来的、针对“霓裳阁”“价格虚高”的暗讽,虽然在核心客群中被“以质破价”的策略有效抵御,但其在更广泛的坊间和部分中间派官宦人家中,仍不免造成了一些疑虑和混淆的杂音。苏挽月深知,在商海博弈中,实体的品质是根基,但舆论的风向同样至关重要,不能任由对手肆意涂抹。在稳守品质阵地的同时,一场针对舆论的精准反击,也已悄然布局。
这一日,顾清风带着几分初稿的兴奋与谨慎,再次来到汀兰水榭书房求见苏挽月。他将几页墨迹未干、犹带清香的文稿双手奉上。
“姑娘,按您前次提点的大致方向,清风尝试着写了几篇小品文,请您过目。”顾清风语气中带着文人的矜持,却也难掩对这几篇文章效果的期待。
苏挽月接过文稿,垂眸细看。文章共有三篇,篇名皆取得风雅含蓄,不露丝毫烟火气。分别为:《纨素辨》、《格物琐谈·衣》、《市井雅趣记》。
《纨素辨》通篇以探讨古今织物变迁为引,从《礼记》提及的“纨素”之精,谈到前朝名锦的工艺繁复,再论及当下江南新兴织品的巧思,文中并未提及任何具体商铺,却字里行间强调“物性天成,工夺造化”,真正的佳品需“材美、工巧、意新”三者合一,暗讽那些只知在形色上粗略模仿、却无内核支撑的物件,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终究失了魂魄。
《格物琐谈·衣》则从“衣以章身”的古训出发,论述衣物不仅是蔽体保暖之物,更是个人气质、修养乃至家族门风的延伸。文中巧妙引用“孔子曰:‘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等典故,委婉指出盲目追逐廉价流行,与真正懂得甄选符合自身身份、凸显内在品味的服饰,乃是云泥之别。通篇透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清高,将选择衣物的行为,拔高到了“修身”与“明志”的层面。
《市井雅趣记》笔调最为轻松,似是记录市井见闻。文中虚构了一位“隐于市井的鉴物大家”,于茶楼闲坐,观楼下行人衣着,随口点评。其中便有点评某位穿着“形似而神非”衣裙的妇人,大家捻须微笑,道:“此衣色近霓虹,然质糙工疏,如明珠蒙尘,惜乎主人不察其里,空慕其表。”又见另一位夫人身着素雅却细节精湛的衣裙款款而过,大家则颔首赞道:“此乃真识货者,不滞于形,不惑于价,但求其真,但爱其美,方是惜物之人。”
三篇文章,角度各异,或引经据典,或格物致知,或市井闲谈,皆文笔优美,言之有物,毫无刻意宣传的痕迹,却如同三根无形的丝线,精准地牵动着读者对“品质”、“价值”、“品味”的认知,将那种盲目跟风降价、忽视内在品质的行为,置于“肤浅”、“不识货”的位置,而将坚持选择真正好物、注重内在格调的行为,塑造为“有眼光”、“有风骨”的象征。
苏挽月仔细阅毕,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顾公子大才。此三篇文章,深得‘润物细无声’之妙。不着痕迹,却已将我想要传递的意思,尽数蕴含其中,且更添风雅。甚好。”
得到肯定,顾清风精神一振,道:“姑娘过誉。那……依姑娘看,此文该如何投放?是寻那发行量大的小报……”
“不。”苏挽月果断摇头,“若投小报,面向三教九流,反而失了格调,易流于俗套。此文,需精准投放于能读懂其意、且其意见能影响周遭之人的圈子。”
她沉吟片刻,布置道:“其一,可通过你的文人交游网络,在几个以清流雅士、翰墨书香着称的私人诗社、文会中,以‘奇文共赏’的名义,悄然流传。这些文人及其家眷,本就是‘霓裳阁’潜在或已有的理念认同者,此文能进一步巩固其认知,并经由他们之口,影响其社交圈层。”
“其二,挽星那边,可将会员中几位素以才情、品味着称的夫人小姐,作为重点‘分享’对象。以赠书、交流的名义,将文章送至她们手中。她们身处贵眷圈核心,其言论和选择,对周边人有着极强的示范效应。”
“其三,”苏挽月目光微凝,“或许……可以设法让这几篇文章,出现在国子监几位喜好议论风物、点评时俗的博士案头。不求他们公开表态,只需在他们私下议论时,能提及一二,其分量便自不同。”
顾清风心领神会,拱手道:“清风明白。定向投放,以点带面,借力打力。此事关乎文墨雅事,交由清风去办,必当周密。”
策略既已定,顾清风便开始了细致的工作。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如同一位耐心的园丁,将这几篇精心打磨的“软文”,通过各种巧妙而不失体面的渠道,精准地“播种”到了目标人群之中。
在数日之后,效果便开始显现。
在某位翰林学士家的诗会上,一位小姐在与友人赏玩园中牡丹时,便不经意地引用了《格物琐谈·衣》中的句子,感叹道:“……可见这赏花如识人,穿衣亦如是。但求其真,但爱其美,方是正道。若只贪图价廉,选了那形似神非之物,岂非辜负了这满园芳华与自己?”一番话,引得在场几位夫人小姐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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