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内,死寂中弥漫着一种近乎腐朽的绝望。春日暖阳透过紧闭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驱不散室内的阴冷与晦暗。柳玉茹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憔悴枯槁、眼窝深陷的面容,昔日精心保养的容颜早已被怨恨与不甘侵蚀得面目全非。
外间关于“霓裳阁”声誉鹊起、客似云来的消息,如同最锋利的针,绵绵不断地透过看守婆子偶尔的交谈、透过院墙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刺入她的耳中,更狠狠扎进她的心里。那个她曾经视如蝼蚁、随意践踏的庶女,不仅将她逼至这不见天日的境地,如今更是在外面风光无限,名利双收!而她的女儿玉蓉,依旧被禁足在芳菲苑,前途尽毁;她的兄长柳承志,上次出手的劣布商之计也被对方轻易破解,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声威!
“贱人!赵婉娘!苏挽月!你们不得好死——!”柳玉茹猛地抬手,将妆台上仅剩的几件不值钱的钗环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着癫狂的怒火与刻骨的怨毒。
她知道,常规的后宅手段,甚至兄长动用的那些官商层面的打压,似乎都对那个邪门的苏挽月失去了作用。对方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又像是身披无形铠甲的武士,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易化解,甚至反噬自身。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眼睁睁看着仇人风光,自己却只能在绝望中慢慢腐烂!
不!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就是死,也要拉着那两个贱人一起下地狱!
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既然明的暗的都无法撼动你,那就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毁掉你最重要的东西!
“来人!”柳玉茹声音嘶哑地朝门外喊道。
一个面容刻板、眼神浑浊的粗使婆子推门进来,她是柳玉茹被幽禁后,柳承志费了些力气才安排进来的、为数不多还能传递些消息的人之一。“夫人有何吩咐?”婆子的语气毫无波澜。
柳玉茹盯着她,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可能……联系上外面的人?要……要那种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亡命之徒!”
那婆子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低声道:“夫人,老爷吩咐过,让您安心静养……”
“静养?!”柳玉茹尖声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扭曲,“我都快要被逼死在这活棺材里了,还静养什么?!你只管告诉我,能不能联系到!需要多少银子,我……我还有些体己!”她说着,踉跄起身,从床榻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巧却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是她最后的一点私藏。
婆子看着那锦囊,沉默了片刻,终是低声道:“老奴……可以试试。夫人想做什么?”
柳玉茹凑近婆子,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气声嘶吼道:“我要烧了‘霓裳阁’的库房!尤其是他们存放江南来料的那个仓库!给我烧得干干净净!!”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和疯狂,“只要事情办成,这些银子都是你的!我兄长那边,我自会去说!”
纵火!
此计可谓毒辣至极!不仅意图毁灭“霓裳阁”赖以生存的珍贵货源,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更可能危及店内人员安全,一旦事发,引发的混乱和负面影响将难以估量。这已远远超出了商业竞争或后宅倾轧的范畴,是赤裸裸的犯罪与毁灭。
那婆子闻言,干瘪的脸上也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被柳玉茹这孤注一掷的狠毒惊住了。但她终究是柳家出来的,对柳玉茹尚存一丝旧主之情,更重要的是,那袋银子的分量不轻。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皮:“老奴……明白了。会尽快安排。”
消息几经辗转,通过这婆子联系上的一个市井混混,最终传到了柳承志耳中。他正在书房处理公务,闻听此讯,眉头瞬间拧紧,猛地将手中的笔掷在案上。
“糊涂!”柳承志低声斥道,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她真是疯了!纵火?这是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送!苏挽月那边刚借官府之力立了威,转头库房就被烧,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们柳家!”
他负手在书房内踱步,心中急速权衡。妹妹这计策,风险太大,极易引火烧身。但……另一方面,苏挽月如今风头太盛,若真能借此重创甚至一举摧毁“霓裳阁”,倒也省了他许多麻烦。而且,若是操作得当,未必不能嫁祸于人,比如……那个同样对苏挽月恨之入骨的周文博?
风险与收益在脑中激烈交锋。最终,对苏挽月日益增长的忌惮与除掉她的迫切,压过了对风险的担忧。柳承志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告诉那边,可以做。但务必干净利落,手脚要快,要用生面孔,事后立刻离京。另外……想办法,留点指向周家的痕迹,不必太明显,似是而非即可。”
他决定默许甚至推动柳玉茹这疯狂的计划,并试图将其引向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这已不仅仅是为了替妹妹出气,更是为了铲除一个未来可能对柳家构成威胁的潜在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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