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再起,吹散浓重的血腥味,却吹不散这迷雾重重的权谋。楚俞修独立船头,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场惊心动魄的海上拦截与反转,其背后的真相与深意,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错综复杂。皇长子黄昭的南渡之路,方才开始,前方等待他的,仍是未知的惊涛骇浪与重重杀机。
……
农历八月中旬,长江下游的夜晚,依旧闷热得没有一丝风。
白日的暑气蒸腾着江面,与浩渺的水汽混合,形成一片氤氲不散的薄雾,月色星光被过滤得朦胧黯淡。
扬中岛外的江面上,东唐水师的残破舰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舔舐着前番受挫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木头焦糊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提醒着数十日前那场恶战的惨烈。
在这段时间里,东唐军陆陆续续派遣了部分士卒试图与商贩船队一同蒙混过江,但宁军几乎将每一处可以上岸的地界都严防死守。
战事似乎一时之间又开始焦灼。
东唐少主李逸,立于一座临时征用的江边望楼之上,远眺西北方向那片更深沉的黑暗——那里是宁军「东海将军」韦扬波镇守的防线。
他年轻的面庞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显得冷硬,眼中没有丝毫败战的颓唐,只有近乎燃烧的野心和被挫伤后更加炽烈的暴戾。
李逸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斑驳的木栏,节奏急促,仿佛在酝酿着雷霆。
“韦扬波……老匹夫,仗着江流地利和水寨坚固,倒真像只缩壳的老龟。”李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身后,几名水军将领噤若寒蝉,唯有原海盗出身,以悍勇闻名的「水师副将」郑岩,咧了咧嘴,露出被硝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少主,宁军水寨连环,炮台密布,硬冲损失太大。上次咱们的火船,多半被他们的水栅和小艇拦下了。”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道。
“硬冲?本少主何时说过要再硬冲?”李逸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射,“韦扬波以为挫我一阵,便可高枕无忧?可笑!父王的大军已在路上,粮饷军资正源源不断自苏州临安运来!我要的不是一场代价惨重的强攻,而是一场彻底的粉碎!”
他大步走下望楼,来到一间临时充作帅府的富户厅堂。厅内烛火通明,一张巨大的《长江防务图》铺在案上,标注了宁军主要水寨和已知炮位。
李逸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扬中岛与扬州府之间的江面。
“韦扬波善守,倚仗的是对这段江情的了如指掌,是严密的水寨体系,是火炮射程。我们的优势是什么?”他目光扫过众将,“是船多!兵多!更是他料不到的速度和狠辣!”
他伏下身,指尖沿着江岸滑动:“欧将军!”
“末将在!”「海龙将军」欧荃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给你三十条最快的艨艟,全部配备最好的水手和火药。不要大张旗鼓,趁夜、趁雾,分散潜入。你的目标不是他们的主水寨,而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逸的手指戳向地图上几处标注较浅的辅助性小水寨和沿岸哨卡。
“烧!能烧多少烧多少!搅得他们日夜不宁,让韦扬波以为我们又要全面进攻,把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在主防线上!”
“遵令!”欧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李逸的想法确实是目前破局较为可行的方法。
“其余各部,抓紧整修战舰,接收新兵和火器。尤其父王拨来的那批新式火炮,尽快熟悉操练!”李逸继续下令,语速极快,“同时,放出所有哨船,给我彻底摸清从扬中至瓜洲、乃至仪真一带的每一处沙洲、芦苇荡、暗流!韦扬波熟悉,我们就要比他更熟悉!”
他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老乌龟缩在硬壳里,我们就先把他的爪子一根根剁掉,把他周围的屏障烧个干净!等他疲于奔命,露出破绽之时……”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镇江的位置上,“就是我大军北渡,直捣扬州之时!我要让韦扬波,让赵佳锐,让整个大宁,都尝尝我东唐烈焰的滋味!”
……
与此同时,宁军镇江大营。
「东海将军」韦扬波并未因前次的胜利而有丝毫松懈。
他同样站在江防图前,身旁是几名核心部将。
营寨之外,江水拍岸,巡夜船只的灯火在雾中如豆。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寂静。
“李逸小儿,非是易与之辈。小挫一阵,必不肯干休。”韦扬波的声音沉稳,带着久经沙场的沧桑,“其父李航,野心勃勃,增兵之势如火烹油。下次再来,必是雷霆万钧。”
部将道:“将军,我军水寨坚固,火炮严整,只要稳守……”
“稳守?”韦扬波打断他,摇了摇头,“被动挨打,绝非长久之计。贼兵势大,可源源不断。我军粮饷转运维艰,兵员补充困难。
「长江总督」李大人和「恒毅将军」鲍大人在武昌压力巨大,吴军蠢蠢欲动,中原朱璧永与闯军胜负未分,朝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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