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日军司令部。
这里是死的。
空气里,烟草的焦糊、汗液的酸臭与一种名为绝望的腐败气息,拧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冈村宁次就站在这片死气之中,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他的双眼血红,蛛网般的血丝从瞳孔深处蔓延开来,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人,更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失败。
耻辱。
晋西北的惨败,满洲的覆灭,每一份战报都如滚烫的铁水,浇在他的军人生涯上,烙下永不磨灭的丑陋疤痕。
现在,他要将所有的耻辱,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一号作战。”
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四个字。
身后的参谋军官们,集体感到一阵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这不是作战代号。
这是赌上整个华北方面军,乃至整个帝国国运的最后疯狂!
地图上,两个巨大的、血红色的钳形箭头,从不同的方向,死死指向同一个坐标——晋西北“铁三角”。
为了凑齐这支复仇的大军,冈村宁次已经彻底疯了。
他抽空了华北每一个据点的机动兵力,将二线部队顶到一线,把所有能动的坦克、大炮、卡车全部集中起来。
他甚至不惜向大本营立下军令状,强行从本土抽调了两个甲种师团,星夜兼程,投入华北战场!
超过三十万大军!
这是自战争爆发以来,华北方面军最大规模的一次集结!
冈村宁次要用这把前所未有的铁钳,将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铁三角”,连同里面所有的秘密,彻底碾成齑粉!
“司令官阁下,后勤压力……”一名参谋官鼓起勇气,声音微弱。
“闭嘴!”
冈村宁次猛地回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烧着地狱般的火焰。
“帝国已经没有后路!”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令!”
“特高课、宪兵队,所有便衣队,立刻展开‘清乡’行动!”
“我要‘铁三角’外围,在总攻发起之前,变成一片绝对的、死寂的无人区!”
“所有可能是八路探子的人,所有为他们提供过帮助的人,一个不留!”
“用他们的血,为皇军的武运开道!”
“哈伊!”
指挥部内,所有军官齐齐顿首,声音中带着一丝被这股疯狂所感染的颤抖。
一场血色的恐怖,迅速在根据地外围的村庄蔓延。
……
王家峪村。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挂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是个孩子。
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破棉袄,被血浸透,在寒风中冻得像一块红黑色的铁。
他的四肢诡异地扭曲着。
稚气未脱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凝固的痛苦和恐惧,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睁着,直勾勾地望着新一团的方向。
胸口,一把刺刀钉着一块木牌。
上面用墨汁潦草地写着四个大字——通匪者死。
他叫石头,村里人都叫他“放牛娃”。
半个月前,就是他,趁着放牛的机会,将一封关于日军调动的鸡毛信,藏在牛耳朵里,送到了新一团的哨卡。
新一团的战士给了他两块糖,夸他是好样的。
他把糖揣在怀里,一颗都舍不得吃,想留给生病的妹妹。
三天前,一队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日军便衣队进了村。
他们抓住了石头。
他们用烧红的铁丝,逼问他新一团的布防,逼问他都见过谁,送过什么。
孩子从头到尾,只字未吐。
最后,日军失去了耐心。
当新一团的侦察兵发现他时,他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
新一团指挥部。
两块门板拼成的担架上,静静躺着石头的尸体。
那两颗被他用油纸小心翼翼包好的糖,从他僵硬的怀里滑了出来,滚落在地。
指挥部里,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拳头攥紧时骨节发出的“咯咯”声。
空气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李云龙站在担架前,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了痛苦的脸,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去看团长的脸。
他们都知道,团长此刻,是一座正在积蓄岩浆的火山。
不知过了多久。
李云龙缓缓转过身,沉默地走到墙角那张用作会议桌的实木方桌旁。
桌子是用一整块厚重的榆木做的,坚固无比。
突然!
他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砸下!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
那个厚达十几公分的坚实桌角,竟被他一拳硬生生砸得迸裂开来,木屑横飞!
李云龙的手背,瞬间血肉模糊。
他却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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