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外的铜漏敲了三下,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分明。金玉妍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她茫然四顾,雕花拔步床的顶架悬着熟悉的银链香球,正悠悠地转着,散出素心兰的清雅香气。
这香气……
她怔住了,这是她当年初入潜邸时最爱用的香。
“主子醒了?”帘子被轻轻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铜盆进来,见她坐起身,忙放下盆子快步上前,“呀,怎么自个儿起来了?昨儿您淋了点雨就发热,爷还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姜汤呢。”
金玉妍盯着来人,喉咙发紧。澜翠,她的贴身丫鬟,前世为护她而被高曦月的人用滚烫茶水毁了容,后来被寻个错处打发去了庄子上,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澜翠?”她声音嘶哑,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奴婢在呢。”澜翠伸手要扶她,脸上满是关切,“主子可是还难受?要不要请府医再来瞧瞧?”
金玉妍摆摆手,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这不是梦,她竟真的回到了雍正九年,刚进弘历潜邸不过三月的时候。
前世她就是在这场小病后,仗着几分容貌急着争宠,被高曦月瞧着碍眼,暗地里使了绊子,让她在不久后的赏花宴上出了大丑。那日后,弘历便冷了她好些时日,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从此举步维艰。
思及此,金玉妍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姜汤温着就好。”她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声音虽还有些发哑,却已稳了许多,“你去看看,侧福晋院里的姐姐们起了没?若是高姐姐醒了,就说我身子好些了,晚些过去给她请安。”
澜翠明显愣了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往日主子最不待见那位高侧福晋,总暗地里说她“仗着家里势大摆谱”,今儿怎么转了性子?
“是,奴婢这就去。”澜翠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应声退了出去。
帐内又恢复了寂静。金玉妍掀开锦被下地,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梳妆台前的菱花镜。
镜中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梳着乖巧的双丫髻,脸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眉眼间却已有了几分后世的明艳。只是那双眼,不再是前世的莽撞热切,倒添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与沧桑。
她抬手轻抚镜面,指尖划过眉眼。这张脸,尚未经历后来的种种磨难与折辱,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前世她金玉妍,仗着美貌与家世,入府便不知收敛,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侧福晋高曦月,出身高贵,眼高于顶,最见不得她这等“狐媚子”在四爷面前晃荡。
赏花宴那日,她穿着新做的衣裳,戴着最心爱的玉簪,本想好生表现一番,却不料在给福晋敬茶时“不小心”绊了一跤,不仅茶泼了福晋一身,发间的玉簪更是摔得粉碎。后来才知,是她裙摆不知何时被人抹了一层薄油,而那玉簪,早被高曦月的人动了手脚,脆得一摔就碎。
那日后,四爷觉得她毛躁不成体统,福晋虽表面宽和,眼底却也有了芥蒂。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刻骨的寒意。金玉妍猛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窗外隐约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由远及近。金玉妍侧耳细听,是高曦月身边的大丫鬟素心,正带着几个小丫鬟从廊下经过,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得意。
“……我们侧福晋昨儿个得的那匹云锦,可是宫里赏下来的,苏杭进贡的料子,轻薄如烟,颜色又正,说是给侧福晋做夏裳呢……”
“素心姐姐真是好福气,能跟着高侧福晋。”
“那是自然,我们侧福晋最是宽厚,待下人也好……”
声音渐远。金玉妍捏着镜沿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前世,就是这个声音甜脆的素心,奉命拿滚烫的茶水,笑着泼向了护在她身前的澜翠,那张娇俏的脸上尽是恶毒的快意。
恨意如毒藤般缠绕上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转身缓缓坐回床沿。
急什么?这一世,她有的是时间。高曦月,素心,还有那些曾经踩过她、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报仇不是莽撞行事,她需得耐心,需得蛰伏,需得借力打力。
这潜邸,如今还是暗流涌动,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四爷弘历虽已是内定的储君,但毕竟老皇帝还在,各位阿哥的心思也活络,朝堂局势微妙。后宅的女人们,不过是前朝势力的延伸与缩影。
她金玉妍,李朝的供女,这份家世,用好了是助力,用不好,就是催命符。前世她就是太依仗家世,太高调,才成了众矢之的。
这一世,她得换个活法。
“主子,”澜翠去而复返,轻声回话,“高侧福晋院里的灯已经亮了,但奴婢问的时候,守门的小丫头说侧福晋还未起身。奴婢便按主子的吩咐,只说您身子见好,晚些再来给侧福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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