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紫宸殿。
夜色如墨,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巍峨殿宇的阴影拉得如同蛰伏的巨兽。与翰墨轩广场的喧嚣狂热截然不同,此处弥漫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抑。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也无法掩盖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生命即将燃尽的腐朽气息。
殿外,玄甲侍卫林立,刀甲森然,无声肃立,如同冰冷的雕塑。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肃杀之气。
景云岫在慕容玄的陪同下,缓步踏上冰冷的汉白玉阶。月白裙裾拂过石阶,悄无声息。她脸色依旧苍白,覆面轻纱遮掩了唇角的血迹,但腰背挺直,步伐沉稳,那双露出的眼眸沉静如古井寒潭,仿佛方才广场上的惊天变故与反噬从未发生。
慕容玄走在她身侧半步之前,玄色衣袍在宫灯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面色平静,眸光深邃,指尖那枚墨玉扳指已恢复温润,但仔细看去,其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流光无声转动,与这紫宸殿的压抑氛围隐隐呼应。
殿门缓缓开启,一股更浓郁的药气扑面而来。
殿内灯火通明,却依旧驱不散那沉疴已久的暮气。重重明黄纱幔低垂,隐约可见龙榻上卧着一道瘦削的身影。数名太医跪伏在榻前,额角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皇后与几位高阶妃嫔侍立一旁,神色忧虑,目光却不时瞥向殿门方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审视。
景如雪并未在场。显然,慕容玄之前的雷霆手段已暂时将她困住。
“儿臣(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慕容玄与景云岫躬身行礼。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纱幔后传来,带着痰鸣之声,听得人心头发紧。“是…是玄儿…和…玲珑夫人…来了?”声音苍老、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属于帝王的余威。
“是。”慕容玄应道,“陛下感觉如何?太医怎么说?”
“老毛病了…”皇帝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只是今日…天现异象,朕心忧国事,一时急火攻心…咳咳…听闻…听闻夫人在宫外,以神乎其技之光影戏法,安定民心,甚至…引动了天兆?”最后一句,语气虽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深藏的忌惮。
景云岫垂眸,声音嘶哑平静:“臣妇惶恐。并非什么神技,不过是些新奇玩意儿,恰合了百姓猎奇之心,万不敢当‘天兆’之说。民心所向,乃陛下仁德泽被苍生,非臣妇之功。”
“哦?”皇帝沉默片刻,纱幔后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朕还听闻…夫人…精通医道?连太后的沉疴…都能缓解?”
来了。真正的意图。
“略知皮毛,不敢称精通。”景云岫应对从容,“太后凤体乃忧思过度,臣妇不过是以金针暂缓其痛,真正调理,还需太医圣手,静心颐养。”
“朕这病…”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希冀?“太医院这些老家伙…束手无策。夫人…既然能缓解太后之疾,不妨…也为朕…看看?”
“陛下!”一位跪着的太医猛地抬头,脸色煞白,“陛下万金之躯,龙体关乎国本,岂能让…让民间…”
“闭嘴!”皇帝厉声打断,随即又是一阵猛咳,“朕…意已决!”
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景云岫身上。皇后与妃嫔们眼神复杂,太医们面露不忿与担忧,慕容玄则眸光微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这是一步险棋。治好了,未必是功;治不好,立刻万劫不复。景如雪的势力虽暂被压制,却绝不会放过任何攻讦的机会。
景云岫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纱幔后的视线。“臣妇…遵旨。”
她在宫女的引导下,走到龙榻前。纱幔被轻轻掀起一角,露出一只枯瘦、布满斑点、微微颤抖的手腕。
景云岫伸出三指,指尖冰凉,轻轻搭在皇帝的腕脉上。意念沉入空间,精神力如最精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渗入。
嗡——!
一股远比太后体内更加庞大、更加混乱、更加…诡异的病气,瞬间涌入她的感知!这病气并非单纯的虚衰或毒侵,而是…像一锅沸腾的毒粥!数种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阴损的慢性剧毒纠缠在一起,早已深入骨髓腑脏,侵蚀着最后的生机!更可怕的是,在这毒粥般的病气深处,竟…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冰冷死寂之气!
是那“天裂”的气息?!虽然极其稀薄,但它竟然…早已侵蚀了皇帝的身体?!
景云岫心中剧震!皇帝早已毒入膏肓!而这毒…竟与静思殿、与那虚空裂缝,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下毒者…是谁?景如雪?还是…另有其人?这毒…似乎…在缓慢地…将皇帝的生命力,导向某个不可知的地方?!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指尖内力微吐,一丝精纯的探查之力混合着极其微量的暗紫毒火,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混乱的病气核心。
嗤…嗤…
毒火与那诡异的混合病气接触,发出极其细微的灼烧声。那丝“天裂”死气仿佛受到刺激,猛地一颤,竟试图反向侵蚀她的探查之力!冰冷!死寂!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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