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如同一锅被《问天》一文彻底煮沸的滚水,喧嚣鼎沸,民意汹汹。支持者与反对者在街头巷尾、茶楼书院激烈交锋,甚至爆发肢体冲突,京兆尹衙役疲于奔命,局势几近失控。惊鸿苑门前,每日聚集着大量请愿支持的民众,亦不乏前来挑衅咒骂的卫道士,护卫们神经紧绷,如临大敌。
而在这片足以吸引所有目光的滔天舆论风暴中心,景云岫却反常地沉寂下来。她深居听涛阁,极少露面,将所有事务交由孙有福、宋小蝶等人处理,仿佛对外界的狂风骤浪漠不关心。
唯有最核心的几人知晓,阁主并非沉寂,而是在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准备。
阁楼内,烛火常明。景云岫面前摊开着那卷得自澹台明镜的静思殿密道地图,以及她凭借记忆临摹下的、来自“稗海秘藏”兽皮卷和《星轨秘要》的诸多诡异文字与星图。指尖蘸着特制的隐形药液,她在地图的空白处不断添加、修正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标注与推演。
推演的核心,是“星轨涡旋”的精确时间、静思殿内部结构可能发生的能量畸变点、以及…利用“星核”碎片与自身毒火稳定“门之轨迹”的最佳路径与风险节点。
每一次推演,都伴随着精神力与空间之力的剧烈消耗,以及…对那漆黑“钥匙”碎块的谨慎炼化。新生的右臂之上,那淡银色的流光日益明显,散发出一种内敛而冰冷的锋芒感。心脏空间内,暗银脊柱骨矛愈发明亮坚固,而异变的七星海棠则彻底化为幽黑,花苞紧闭,仿佛在积蓄着某种恐怖的力量。
她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工匠,在脑海中反复构建、模拟着冬至之夜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以及相应的应对方案。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反噬风险高得足以令任何人崩溃,但她眼神始终冰冷平静,不见丝毫动摇。
期间,慕容玄曾派人送来一封密信,措辞依旧暧昧,只提及钦天监观测到“星象异动愈发频繁”,隐晦询问她“冬至之夜有何打算”,并提出可“提供必要协助”。
景云岫只回了两字:“静观。”
她信不过慕容玄。合作仅限于信息与资源的有限交换,真正的核心行动,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南方面,坏消息再次传来。派往寒山寺旧址查探的“风信组”精锐,如同石沉大海,彻底失去联系。姑苏城暗流涌动,“云水班”及其背后势力仿佛凭空消失,再无踪迹。那所谓的“观测者锚点”与“星图”,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巨大谜团与威胁。
景云岫下令暂停对江南的进一步探查,所有力量收缩回京,全力备战冬至。她隐隐感到,江南的阴谋与京城的静思殿,或许在更深层次上存在着某种联系,但眼下,她已无暇他顾。
时间在极度压抑的平静与暗涌中,滑向冬至前夜。
这一夜,月黑风高,寒气刺骨。
惊鸿苑外,依旧聚集着不少不肯散去的人群,举着灯火,高声争论着《问天》一文,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
苑内,却是一片异样的寂静。工坊熄了火,学堂散了课,连排演的丝竹声也消失了。只有巡逻的护卫踏着沉重的步伐,穿梭在阴影之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听涛阁二楼,烛火摇曳。
景云岫褪去了平日素净的裙衫,换上了一身紧束的玄色劲装,长发高绾,以一根暗沉无光的木簪固定。她最后一遍清点着随身之物:数枚淬炼了剧毒与麻痹药液的“隐虹”针;三支经过改造、装填了特制烟油与磷粉的“闪光筒”;两枚威力可控的“惊雷子”;一小瓶澹台明镜提供的、用以模拟“至阴之血”的暗红药液;以及…那枚最关键的、散发着幽冷光泽的“星核”碎片。
她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贴身藏好。每一件物品的位置、取用方式,都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
最后,她摊开掌心。那点暗紫色的星火悄然浮现,不再是往日的跳跃躁动,而是凝练如一粒深邃的紫晶,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毁灭气息。经过连日来的炼化与积累,她的毒火之力,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精纯与强横。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意念彻底沉入心脏空间。
暗银骨矛嗡鸣,幽黑毒花微颤,空间之力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流,缓缓奔腾。她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宋小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进来,眼圈红肿,声音带着哭腔:“姑娘…您…您一定要小心…”
景云岫睁开眼,接过参汤,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还给她,声音平静无波:“守好家。我不在时,一切事务由孙掌柜与你青阳哥(宋青阳虽未归,但惊鸿苑仍有其副手)共同决断。若…若三日后我未归,便启动‘惊蛰’计划。”
“惊蛰”计划,是她早已拟定好的、一旦她遭遇不测,惊鸿苑如何最大限度保存实力、并将某些核心技术与思想火种扩散出去的后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