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阁行走的新身份,如同一把雕工精美的双刃剑。剑锋一面,为景云岫劈开了通往宫廷禁地、皇家秘藏的道路;另一面,却也将她更彻底地暴露在各方势力的灼灼目光之下。每日出入宫禁,与翰林院那些老学究周旋,整理浩如烟海的典籍,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无数有心人眼中。然景云岫沉静如水,将那份源自星图玉璧的急切与探寻“星髓之心”的渴望,深深压在心底最深处,面上只余新官上任的恭谨与勤勉。
她依计而行,将大部分精力投入《皇朝礼乐图志》的编纂,终日埋首于文华阁浩瀚书海。此举既符合其职分,亦是她“明修栈道”之策。她借整理“星祀”、“历法”卷宗之名,调阅了大量涉及星象、堪舆乃至前朝秘闻的孤本残卷,动作坦荡,令人抓不住错处。暗地里,镜影分身倾巢而出:镜影一死死盯住东宫与天机阁,尤其是太子门下那位神秘离京的机关术客卿动向;镜影二加速整合京城三教九流,一张无形的信息网悄然织就;镜影三、四则轮番潜入文华阁藏书楼深处,搜寻任何可能与“紫微帝星辉光所映之墟”相关的蛛丝马迹。
嬴峻所赠的那幅宫中暗道图,已被她熟记于心,尤其紫辰殿周边那几条蜿蜒曲折的线路,更是反复推演。然而,紫辰殿非同小可,乃宫中祭祀重地,日常守卫森严,更有传闻殿内设有精妙机关。贸然潜入,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她名正言顺接近紫辰殿,且不引人怀疑的契机。
机会很快来临。这日,司礼监递来文书,言及紫辰殿内一批前朝遗留的礼乐器具需登记造册,纳入新编图志,点名要文华阁派人协同清点。景云岫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主动向掌院翰林请缨:“大人,下官于礼乐一道略有涉猎,且新官上任,正需历练,愿往紫辰殿协理此事。”掌院见她态度恳切,又知她深得圣心,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应允了。
次日清晨,景云岫身着四品女官朝服,带着两名文书小吏,在内侍引导下,前往紫辰殿。一路宫墙高耸,侍卫林立,气氛肃穆。越是靠近紫辰殿,怀中星图玉璧的感应便越是清晰,那是一种温热的、带着指引性的悸动。
紫辰殿坐落于皇宫西北角,殿宇宏伟,飞檐斗拱间透着一股庄严肃穆。殿前广场以汉白玉铺就,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日晷,晷针在晨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殿门开启,一股混合着檀香和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幽暗,高大的穹顶上绘着繁复的星宿图,虽因年代久远色彩斑驳,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磅礴气势。无数礼器、乐器分列两旁,罩着明黄色的绸布,静默无声。
司礼监派来的老太监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各类器物的名称、年代、用途,景云岫看似认真聆听记录,实则全副心神都用于感知殿内环境与怀中玉璧的微妙变化。她发现,当靠近大殿西侧一面绘有《紫微垣星图》的巨大屏风时,玉璧的温热感最为明显,甚至有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流,似要牵引她走向屏风之后。
那屏风之后,是一面看似完整的墙壁,并无异状。但景云岫凭借对暗道图的记忆和敏锐的感知,察觉到墙壁与地板的接缝处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寻常的磨损痕迹。暗道入口,很可能就在此处! 她强压激动,不动声色地记下方位。
清点工作持续了整整一日。景云岫耐心极佳,不仅完成了份内之事,还“顺便”请教了老太监许多关于紫辰殿历史、祭祀仪轨的问题,姿态谦逊好学,令人好感倍增。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告辞离去。
返回文娱司后,景云岫立刻闭关玲珑阁·静思殿。殿内时间充裕,她仔细复盘白日所见:屏风后的墙壁、星图玉璧的异常感应、以及老太监无意中提及的“先帝晚年曾密令修缮紫辰殿地宫”的只言片语。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点——紫辰殿地下,确有隐秘空间,且极可能与“星髓之心”有关!
但如何进入?白日有外人在场,根本无法探查。夜间潜入?紫辰殿夜间守卫加倍,且那殿内是否有未知机关,尚是未知数。
正当她凝神苦思之际,镜影一传来紧急密报:太子门下那位机关术客卿,已抵达西北边境重镇“凉州”,其目的地似是凉州外的“黑风大漠”!而凉州,正是前朝皇陵所在地!几乎同时,镜影二也从市井渠道打探到,天机阁墨渊长老“病愈”后,近日频繁出入京郊“玄天观”,而那观主,曾参与过紫辰殿的星象布局!
对方动作好快!景云岫心中警铃大作。太子的人直奔可能藏有星髓之心的前朝皇陵,天机阁则紧盯紫辰殿,双管齐下!她必须抢在他们之前!
就在这紧要关头,嬴峻再次于深夜到访。此次,他带来了一枚小巧的青铜令牌,上刻“巡查”二字,背面则有皇城司暗纹。
“三日后,宫中循例检修各处宫灯与排水暗道,紫辰殿亦在其列。”嬴峻将令牌放在案上,语气平淡,“持此令,你可借巡查检修之名,夜间入紫辰殿半个时辰。皇城司负责此区域夜间警戒的校尉,是赵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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