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巨大盆骨,如同洪荒巨兽遗弃的苍白祭坛,在无边暗红泥沼中撑起一方岌岌可危的孤岛。
陈七童瘫倒在盆骨中心,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肺腑间翻涌的血腥味混合着泥沼浓烈的腐朽腥臭,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左臂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不停地穿刺着,每一针都带来刺骨的寒冷和麻木,紧接着便是撕裂般的灼痛,这种痛苦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那不停颤抖的右手,想要抹去糊住眼睛的污血和淤泥。然而,尽管他已经如此努力,视野却依旧模糊不清,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混沌所笼罩,那低垂的天穹就像一块沉重的铅盖,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人感到窒息和压抑。
瘸叔最后那刻骨铭心的疯狂眼神,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那是一种不顾一切、近乎癫狂的决绝,瘸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刻下了血色符文,将自己推入了这无尽的绝望深渊。
那道决绝的目光,犹如燃烧至通红的烙铁一般,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灼伤。无论他怎样拼命地挣扎,都无法将这道目光从脑海中抹去。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冷漠、决绝,没有丝毫的留恋和犹豫。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而伴随着这道目光而来的,还有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巨大悲痛和虚脱感。它们如同冰冷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试图将他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让他永远沉睡。
不……他不能睡……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那是阿阴的声音。阿阴还在,他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魂佩,那魂佩紧贴着他的心口,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凉触感。这丝温凉,就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虽然微弱,但却异常顽强。
感受着那点温凉,仿佛那就是阿阴的存在,是他在黑暗中给他的一丝希望。他紧紧抓住这丝希望,不让自己被悲痛和虚脱感淹没。
死死攥着玉佩,感受着其中阿阴真灵烙印那微弱却坚韧的搏动,这是支撑他意识不灭的最后支柱。
陈七童挣扎着,用尽残存的气力,缓缓转动脖颈,如同生锈的机械,警惕地扫视着这片由巨大盆骨构成的临时避难所。
盆骨内部空间巨大而荒凉,惨白的骨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踩上去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几根断裂的、相对细小的肋骨斜插在骨粉中,如同沉默的墓碑。
空气粘稠死寂,唯有远处灰雾中偶尔传来的、如同巨大骨骼摩擦般的低沉“嘎吱”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却又平添几分诡谲。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盆骨最内侧、靠近那弯曲高耸骨壁的角落里。
那里,厚厚的灰白色骨粉堆积得如同一个小丘。而在小丘的中心,厚厚的、如同陈旧棉絮般的灰白色菌丝状物层层覆盖,包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模糊的椭圆形轮廓。
正是这东西!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精纯的……死亡本源气息,如同冰层下缓慢流淌的暗河,正从那层层包裹的灰白菌丝深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气息冰冷、沉寂,不带丝毫生机,却又诡异地蕴含着一种……仿佛在孕育着某种古老存在的、难以言喻的……奇异生机感!
这气息,与下方泥沼中那些险些将他拖入深渊的惨白巨蛆同源,却如同溪流之于汪洋,萤火之于皓月,精纯、凝练了何止百倍!
正是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死亡本源气息,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灯塔,强烈地吸引了魂佩中那纸马残魂印记贪婪的“食欲”,并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凶戾力量,助他脱困!
陈七童的心脏猛地一缩,剧烈地跳动起来,牵扯着胸口的伤势一阵闷痛。
是福?
是祸?
这深埋在葬骨渊泥沼边缘、被诡异菌丝包裹的“卵”,究竟是什么东西?它散发的死亡本源,为何能引动魂佩的反应?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咬着牙,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虚脱,用右臂支撑着身体,如同重伤的蜥蜴,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被菌丝覆盖的椭圆形物体……爬去。
冰冷的骨粉摩擦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短短几丈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汗水(或许是血水)混合着泥污,从他额头滚落,滴入灰白的骨粉中。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每向前挪动一点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那地面是一片黏稠的沼泽,而他正艰难地在其中跋涉。双手紧紧抠住地面,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身后则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深陷的痕迹。这道痕迹中不仅有泥土,还有一些暗红色的泥污,仿佛是他身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液与泥土混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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