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李镇长,”江澈平静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让整个喧闹的场面为之一静,“关于这个‘亮点’,我……又有一个新想法。”
新想法?
又一个?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能凭空变出米粮的神仙。
刚才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思路,已经让众人惊为天人,把他们从绝望的泥潭里拽了出来。现在,在这个绝妙的思路之上,他竟然还有“新想法”?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孙大海和李卫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郑重。他们快步走到江澈面前,刚才那种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心求教的姿态。
“小江,快说!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听你的!”李卫国急切地说道,他已经彻底信服,江澈的每一次开口,都可能是一次破局。
江澈看着眼前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的工地,看着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杂草,看着不远处垃圾车上自己那张“龙椅”的残骸,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方案,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书记,镇长,我们现在这个方案,核心是‘化腐朽为神奇’,对吧?”
“对!”孙大海点头,目光灼灼。
“我们的目标,是让县长看到一个锐意进取、充满活力的‘新青龙’,对吧?”
“完全正确!”李卫国附和。
江澈点了点头,语气沉稳,逻辑清晰:“思路和目标都完全正确。但是,我们选择的‘化’法,也就是连夜平整土地,搞展板,做模型,是不是最佳选择呢?”
他顿了顿,给了领导们一个思考的空隙,然后继续说道:“展板、模型,这些东西县里、市里见得太多了。说句不好听的,县长在县政府大楼里看的规划图,比我们一个晚上赶出来的,要精致一百倍。我们做得再好,它也是死的,是冰冷的。而且,一个晚上仓促赶工出来的东西,难免带着一股匠气,甚至,在懂行的人眼里,会有一种急功近利、刻意应付的嫌疑。”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头顶上。
是啊,他们光顾着激动了,却忘了最根本的一点。他们觉得惊艳的方案,在县长那种见多识广的领导眼里,可能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会觉得他们是在投机取巧,画大饼。
李卫国脸上的红光褪去了一些,他皱起眉头:“小江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自嗨。万一弄巧成拙,还不如不弄。”
孙大海也陷入了沉思,他看着那片已经平整了大半的土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江澈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抬起手,没有指向远处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指向什么宏伟的蓝图,而是指向了脚下这片刚刚被清理出来,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土地。
“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不反其道而行之?我们不‘建’,我们‘种’。”
“种?”李卫国愣住了。
“种什么?”其他干部也满脸困惑。
江澈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计划得逞的微笑。
“我们不搞什么‘亮点工程展示区’,那个名头太硬、太空。我们把它,叫做‘干部减压生态角’。”
“干部……减压生态角?”
这个新奇的词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江澈不急不忙地解释道:“书记,镇长,咱们镇里的干部,尤其是基层干部,压力大不大?整天不是写材料,就是跑村组,精神是不是常年紧绷?市里省里,这几年一直在提倡要‘关爱干部心理健康’,但怎么关爱?发点慰问品,开个座谈会?那都是虚的。”
他的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不是连轴转过来的?谁没有过身心俱疲的时候?
“所以,”江澈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奇特的感染力,“我们就利用这片地,把它开垦出来,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责任田’。不用多大,每人一两平米。然后,让大家在工作之余,自己动手,想种点小青菜的种青菜,想种几棵西红柿的种西红柿,想种几朵花的就种花。”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因为他的话而陷入沉思的脸庞,继续加码。
“书记、镇长,您想一下那个画面。明天县长来了,我们不带他去看冰冷的展板,而是带他来这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规划出来的未来,而是一个正在发生的现在。他看到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菜地,上面可能还挂着露珠。他看到的,是我们青龙镇的干部,在紧张的工作之余,亲手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
“这说明了什么?”江澈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这说明我们青龙镇的领导班子,真正把干部当人看,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这是一种管理上的创新,是一种人文关怀的体现!这比任何华丽的辞藻、任何精美的模型,都更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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