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镇党委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却异常热烈。
长条会议桌的两侧,坐着镇里所有手握实权的头面人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项目和荣誉,正插着翅膀朝青龙镇飞来。
坐在主位的书记孙大海,气色红润,声音洪亮,他重重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同志们,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孙大海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豪情,“县里的‘南北交通干线贯通工程’,经过我们多次争取,初步意向已经定了,关键的节点,就在我们青龙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低了的惊叹和嗡嗡的议论声。
这个项目,大家早有耳闻。这是县里今年的一号工程,总投资据说高达数千万,要打通一条贯穿全县南北的经济大动脉。哪个乡镇能在这条动脉上占据一个重要位置,就等于坐上了发展的火箭。
镇长李卫国适时地接过话头,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规划图,用一支红笔在上面画出了一条粗重的线条。
“大家看,”李卫国指着地图,“这条干线,将从北边的工业园区,直通南边的省道。而我们青龙镇,正好位于这条线的中点。按照县交通局的规划,新的主路将从我们镇东穿过。路修好了,从我们镇到县城,开车时间能缩短一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镇的农产品能更快地运出去,外面的投资能更方便地引进来!这路不是水泥,是黄金!”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委员们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康庄大道,正从脚下铺开。
“太好了!这可是我们青龙镇百年不遇的大机遇啊!”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激动地说。
“孙书记,李镇长,你们真是高瞻远瞩,为我们镇立下了不世之功!”武装部长立刻跟上。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孙大海和李卫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孙大海抬手压了压,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机遇,往往伴随着挑战。天上不会掉馅饼。县里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就要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规划路线最大的障碍,也是唯一的障碍,就是镇东头的那座济安桥。新桥要建在原址上,因为那里的地质条件最稳定,施工成本最低。所以,老桥必须拆掉。”
“拆桥”两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里热烈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在座的,大多是土生土长的青龙镇人,谁小时候没在那座桥上跑过、玩过?那座桥,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座桥。
一位年纪较大的党委委员,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孙书记,那座济安桥……年头可不短了,听老人们说是明朝留下来的古董。就这么拆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孙大海身上。
孙大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老周的心情,我理解。”他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比在座的各位,都更清楚那座桥的历史。但是同志们,我们是人,是唯物主义者!我们的天职,是带领全镇人民向前看,是谋发展,求富裕!不是抱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坛坛罐罐,当一个守旧的裱糊匠!”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进在场众人的心里。
“一座桥,和全镇几万人的未来,孰轻孰重?一条路,能让我们镇在未来二十年领先其他乡镇一大步,这个代价,值不值得付?为了发展的大局,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可惜’,就错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李卫国也紧跟着补充道:“县交通局的专家也说了,那座石桥虽然老,但结构老化严重,承重能力差,早就跟不上现代交通的需求了。拆掉它,建一座宽阔、坚固、安全的现代化大桥,是历史的必然选择。这是进步,不是破坏!等新桥建好了,老百姓出行方便了,腰包鼓起来了,谁还会记得那座又窄又旧的破石桥?”
两人一唱一和,一番话有理有据,充满了“为了大局”的凛然正气。
那名委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书记和镇长说得对。跟全镇的发展大计比起来,一座桥算得了什么?自己刚才的想法,太小家子气,太没有格局了。
会议室里最后一点疑虑的阴云,被这番话吹得烟消云散。所有人的思想,迅速统一到了“拆桥建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高度上来。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在自己的领导下,青龙镇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而他们,就是开启这个时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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