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猛地刺破了综合科内凝滞的空气。
那不是普通的办公电话,而是那台静静卧在江澈桌角的红色一号专线电话机。它平日里沉默得像一块镇纸,一旦响起,便意味着命令来自县委权力的最顶端。
刹那间,整个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老李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老张刚要点燃的香烟停在嘴边,就连角落里假装整理文件,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几个年轻同事,也都瞬间变成了姿势各异的蜡像。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羡慕或嫉妒,或好奇或担忧,如同无数道聚焦的探照灯,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对一切都置若罔闻的年轻人。
来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这场围绕着县委大秘宝座的无声战争,第一声枪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江澈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来了……
他的噩梦,以一种比预期中更迅猛、更直接的方式,呼啸而至。
他刚刚才在纸上写下【自污计划】四个大字,墨迹未干,那只代表着无尽加班和无边苦海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发出了召唤。
这哪里是电话,这分明是通往地狱的门铃。
接,还是不接?
江澈的脑子里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他甚至想直接把电话线拔了,然后跟马文才说自己耳朵不好,没听见。
但他知道,不行。
在县委办,不接书记办公室的电话,性质比上班时间打瞌睡严重一百倍。那不是“不堪大用”,那是“政治不成熟”,是态度问题。他可以懒,可以笨,但绝不能坏了规矩。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江澈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听筒。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旁观者看清他脸上那份从容不迫的镇定。
这份镇定,在马文才看来,是“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老李老张看来,是“胸有成竹,早已预料到一切”;在其他竞争者看来,则是“故作姿态,强装镇定”的顶级表演。
只有江澈自己知道,他只是在用这几秒钟的时间,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思考着该如何在这通电话里,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埋下一颗“自爆”的雷。
“喂,你好。”江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刚从沉思中被打断的疏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干练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是综合科江澈同志吗?我是钱秘书。”
“钱秘,你好。”江澈的语气依旧平淡。
“江澈同志,长话短说。”钱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周书记十分钟后要见一位从省城来的老朋友,对方叫陈建华,是省水利设计院的退休总工。书记隐约记得,大概在五六年前,这位陈总工因为咱们县下游一个水库的加固工程,来县里开过一次协调会。书记想不起来当时会议的具体结论是什么,以及我们县里承诺了什么配套措施。档案室那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能不能立刻想办法,在八分钟之内,把这份会议纪要的核心内容找到,告诉我?”
听完这一长串话,江澈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就是秘书的工作日常!
突发!紧急!毫无头绪!并且要求绝对精准!
五六年前的一次协调会,连具体日期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名和一个项目。要在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于八分钟内找到一份可能只有几页纸的会议纪要,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考察?这分明是刁难!
办公室里,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内容,但所有人都从江澈那凝神倾听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马文才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突击式的任务,最考验一个人的综合能力。这绝对是王主任授意,钱秘书执行的第一次“摸底考”!
他看着江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期待他能一鸣惊人,担忧他会搞砸了自己亲手送上的“青云梯”。
江澈沉默了两秒。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过目不忘】的技能,在这一刻悄然启动。他重生以来,为了摸鱼,几乎把青龙镇政府档案室里的陈年旧档都当小说看完了。而调到县委办后,他为了尽快熟悉环境(找到最适合摸鱼的角落),也曾借故去档案室溜达过几圈。
无数的文件标题、日期、内容,如同瀑布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五六年前……水库加固……陈建华……省水利设计院……
找到了!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一份牛皮纸档案袋,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关于南溪水库二期加固工程可行性论证协调会纪要”,时间是六年前的秋天,参会人员名单里,赫然就有“陈建华”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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