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洗不干净的陈年旧布包裹着。
凤府上空,连风都带着一丝凝滞的死气。
锦绣阁内,浓重的药味已经浸透了每一寸木料,与腐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柳姨娘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她已经守了六天六夜,此刻正趴在床沿,握着凤若云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累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若云又回到了几年前,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花园里追逐蝴蝶,笑声像银铃一样。
“若云,跑慢点,别摔着……”
她喃喃着,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然而,梦境破碎,将她拉回现实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去握女儿的手。
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柳姨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
凤若云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脸上没有了痛苦,只有一种诡异的安详。她的胸口,再也没有了那微弱的起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若……云?”
柳姨娘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凤若云的鼻息。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气息。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凤府清晨的宁静。
二小姐,薨了。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凤府。下人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既恐惧又理所当然的神情。
“听说了吗?二小姐真的没了……”
“啧啧,真是报应啊!偷了嫡母的遗物,能有好下场吗?”
“就是,听说走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这肯定是大小姐的亡母,亲自下来把人给收了!”
凤翔天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柳姨娘抱着凤若云冰冷的尸体,疯了一样地又哭又笑。
他看着床上那具瘦骨嶙峋的尸体,眉头紧紧皱起。愤怒、烦躁、还有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父女之情,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对家族名声的考量。
“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丢人吗?”他对着柳姨娘厉声呵斥,“来人!把她拉开!二小姐病故,丧事……一切从简,不可大操大办,免得冲撞了府里的喜气!”
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让几个老嬷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凤千羽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裙,未施粉黛,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哀伤和震惊。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二妹妹她……怎么会……”
她走到床边,看着凤若云那张安详的死脸,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眼圈瞬间就红了。
- “姐姐……姐姐来晚了……”
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得周围的下人都心生不忍。瞧瞧,这才是嫡长姐的气度,哪怕妹妹偷了自己的东西,如今人去了,还是念着姐妹之情。
凤千羽的目光,从凤若云的脸上,缓缓移到了状若疯癫的柳姨娘身上。
她的眼神深处,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凤若云,这只是利息。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
东宫。
书房内,香炉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但东方澈心中的烦躁和寒意,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掉。
一个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将凤府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
“……二小姐于今晨卯时,在睡梦中病故。府里的大夫和宫里的李院判,都确认是心神耗尽,油尽灯枯而亡。凤府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一切从简。”
东方澈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一人。
他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檀木书桌后,只觉得浑身发冷。
死了。
凤若云,就这么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死得“合情合理”。
他派去的人,李院判,也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可东方澈不是傻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凤若云中的,是他亲手送去的“七日断魂香”!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中毒的不是凤千羽,而是凤若云?
为什么凤千羽能算准了一切,借他的手,除掉了她的眼中钉,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落得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一个个疑问,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不见天日的冰窟。
更让他恐惧的,是另一件事。
他最顶尖的杀手,“影子”,人间蒸发了。
一个能悄无声息潜入任何地方的死士,一个能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暗夜幽灵,就这么消失在了听雪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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