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凤千羽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后,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如同实质般的帝王威压,才缓缓散去。
“呼……”
不知是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却像是点燃了引线,整个金銮殿,瞬间活了过来。
但这种“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冰火两重天的景象。
以少数几个老臣为首的世家官员,一个个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有人甚至站立不稳,瘫软在地,需要旁边的同僚搀扶,才能勉强站着。
他们完了。
经营了数百年的铁桶江山,被那位女帝,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砸得粉碎。
废相、设内阁、立枢密、开科举……
这四柄利剑,刀刀致命,刀刀见血,精准地斩断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根基。
从今往后,权柄,不再与血脉挂钩。
出身,不再是踏入青云的捷径。
一个属于他们的,可以躺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刚刚被委以重任,或是在这场变革中看到了无限希望的官员们。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新任吏部尚书张玄,这位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的昔日状元,此刻正被一群同样出身寒微的年轻同僚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张大人!恭喜!不,是同喜啊!”
“是啊!陛下圣明!我等寒门士子,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张大人,您执掌吏部,我等日后,定要以您马首是瞻,为陛下,为东陵国,鞠躬尽瘁!”
张玄的眼眶,依旧是红的。
他看着周围一张张激动得涨红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团重新燃起的火焰,他知道,陛下点燃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希望。
而是天下所有,不甘被埋没的读书人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重重一拜。
“诸位同僚!陛下的知遇之恩,我等唯有以死相报!”
“从今日起,吏部的大门,将为天下所有贤才敞开!尸位素餐者,滚!阿谀奉承者,滚!结党营私者,滚!”
“我张玄,在此立誓,若不能为陛下扫清吏治,为东陵选拔出真正的国之栋梁,便自请摘去这顶乌纱帽,回家种田!”
……
大朝会上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女帝舌战群儒,当场吓晕老御史的英勇事迹,引来满堂喝彩。
街道上,无数百姓自发地涌向皇宫的方向,隔着高高的宫墙,跪地叩拜,高呼“陛下圣明”。
而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府邸,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无数珍贵的瓷器被摔得粉碎,无数绫罗绸缎被撕成碎片,伴随着主人们绝望而无能的咆哮。
“完了!全完了!”
“她不给我们活路!她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开科举?让那些泥腿子跟我们的子弟一起考试?这天下要乱了!要乱了!”
然而,他们的哀嚎,在这场席卷全国的变革浪潮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最先沸腾的,是京城的各大书院,以及那些挤在破旧客栈里,苦等机会的穷苦学子。
当“三个月后,开恩科取士,不问出身”的皇榜,被贴满京城每一个角落时,无数读书人,当场泪洒长街!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一个年过半百,考了三十年,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老童生,抱着那张皇榜,哭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埋没于乡野了……没想到,陛下……陛下给了我等,一个公平的机会啊!”
“快!快去买纸笔!这三个月,我就是不睡觉,也要把书读穿!”
“哈哈哈!王兄,李兄!我们的时代,来了!”
整个京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书海。
笔墨纸砚的价格,一天之内,翻了三倍,依旧供不应求。
无数尘封已久的书籍,被重新翻开。
无数盏油灯,彻夜不熄。
那是一个民族,对知识最原始,也最狂热的崇拜。
凤千羽,用一道旨意,便为这个古老的帝国,注入了最鲜活,也是最强大的生命力。
……
养心殿。
殿外,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殿内,依旧是一片宁静。
凤千羽换下了一身繁复的龙袍,静静地站在那副巨大的疆域图前。
赵无极侍立在一旁,看着陛下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他以为,陛下在解决了世家之后,会论功行赏,会享受胜利。
但他错了。
陛下所做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宏大一万倍。
她不是在夺权,而是在建立一个全新的,万世不移的秩序!
“赵无极。”
凤千羽忽然开口。
“朝堂之事,朕已布下棋局。接下来,就需要张玄他们,去一步步,将棋盘填满了。”
“这需要时间。”
她转过身,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而朕,最缺的,也是时间。”
“如今朝局已稳,朕,也该去处理一些,私事了。”
赵无极心头一凛。
他知道,陛下口中的“私事”,绝对不会是赏花喝茶那么简单。
“陛下,您的意思是……”
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那些躲在暗处,觊觎着朕的血脉,妄图将朕当成棋子的老鼠们。”
“也该,一个个把他们,从洞里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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