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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并未倒塌。
但人心,已经开始崩塌。
从黑风口开始,沿着数千里的边境线,一个,十个,一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冒着被屠杀的风险,从黑暗中走出,奔向那片名为“东陵”的光明之地。
从最初的涓涓细流,渐渐汇聚成了一条……势不可挡的人力洪流!
大炎王朝,豫州防线,黑风口要塞。
校尉陈虎,烦躁地将头盔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每天,他都能看到对面的“新生营”里,灯火彻夜不熄,肉粥的香气,甚至能顺着风,飘到他的鼻子里。
- 他能看到,那些昨天还跟他们一样,饿得面黄肌瘦的流民,今天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的光彩。
而他这边呢?
粮草已经三个月没有足额发放了,送来的,都是发霉的陈米。
皇帝的圣旨一道比一道严厉,措辞一道比一道血腥。
“凡靠近边境者,格杀勿论!”
“凡有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格杀勿论?立斩不赦?
陈虎看着城墙下,那些自己手下士兵们麻木而动摇的脸,心中一阵冰冷。
这些兵,大多也是穷苦出身,家里也有几亩薄田,要靠天吃饭。
让他们向那些手无寸铁,只是想活下去的同胞挥起屠刀?
一次,可以。
两次,可以。
可天天看着对面的人,从地狱踏入天堂,再让他们对后来者挥刀……
这堵用军心筑成的墙,还能撑多久?
“校尉大人!不好了!”
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南……南边,又来了一大批流民!黑压压的一片,少说……少说有几千人!”
陈虎心中一沉,快步走上城楼。
只见南方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一支庞大的人流,正相互搀扶着,沉默而坚定地,朝着黑风口的方向,挪动过来。
他们没有哭喊,没有喧哗。
那死寂的沉默,比任何嘶吼,都更具冲击力。
那是一支,用双脚投票,奔向生路的,绝望大军!
“快!关闭寨门!弓箭手准备!”
陈虎下意识地嘶吼着,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然而,他身边的士兵们,动作却迟缓了许多,握着弓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陈校尉!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尖利的呵斥,从他身后传来。
只见一名身穿太监服饰,脸色惨白的朝廷监军,在几名心腹的簇拥下,走上城楼。
正是从临安府派来,督促执行“屠杀令”的钱监军。
钱监军看了一眼下方的人潮,又看了看那些迟疑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
- “一群贱民,也敢冲击要塞?陈校尉,你还愣着干什么?陛下的旨意,你忘了吗!”
他指着下方的人群,尖声叫道:“给咱家放箭!把他们,全都射成刺猬!”
此言一出,城墙上的士兵们,无不色变。
- “监军大人……”陈虎艰难地开口,“他们……他们只是些饿肚子的百姓,并未携带兵器……”
- “百姓?”
钱监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怪笑一声。
“从他们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们就是叛逆!就是死罪!陈虎,咱家再说一遍,放箭!否则,咱家就连你,一块儿治罪!”
陈虎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看着下方那一张张绝望的脸,看着那些抱着婴儿的母亲,搀扶着老人的孩子……
他仿佛看到了,在老家种地的,自己年迈的爹娘。
他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
“弓箭手……”
他嘶哑地开口,正要下达那个他万般不愿的命令。
“我不放!”
一个年轻的士兵,猛地将手中的长弓,砸在了地上!
他涨红了脸,对着陈虎和钱监军,嘶吼道:“他们是我们的同胞!不是牲口!我……我下不去手!”
- “反了!真是反了!”
钱监军的脸,瞬间扭曲。
“来人!将这叛军,给咱家就地正法!!”
他身后的几名心腹,抽出刀,就要上前。
“住手!”
陈虎猛地横刀,拦在了那名年轻士兵的身前。
“钱监军!”他死死盯着那张丑恶的脸,“弟兄们只是心有不忍,罪不至死!”
“哟呵?陈虎,你也要造反不成?”
钱监军一步步逼近,声音阴冷。
“咱家告诉你,今天,这箭,你们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谁敢违抗,就是这个下场!”
说着,他猛地从心腹腰间,抢过一把刀,朝着那名年轻士兵,狠狠刺去!
他要杀鸡儆猴!
然而,他的刀,没能刺出。
- 一道更快,更冷的刀光,一闪而过!
噗嗤!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那残忍的狞笑,还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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