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得了果果“很辣很辣”的认证,孙氏的心就像被那未曾谋面的辣味勾着,再也落不回实处。她几乎是一天三趟地往菜园子里跑,比照看自家娃还要上心。
她蹲在田埂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株与众不同的植株,仿佛要将每一片叶子、每一颗果实的细微变化都刻进眼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些“辣果子”竟长得不尽相同。
有的身形硕大饱满,已初具上圆下尖的蒴果模样,像个沉甸甸的小灯笼(这是牛角椒,我们常吃的辣椒),孙氏私心里管它叫“大个子”;有一种果子最小巧玲珑,小青果时尖梢冲下,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小米辣);还有一种则是昂首向天,一副谁也不服的倔强姿态,个头居中(朝天椒)。
“真是稀奇,一家子还分出三种相貌来。”孙氏喃喃自语,忍不住凑近了去闻,青涩的果子只有一股淡淡的植物清气,那想象中的辛辣却藏得严严实实。
丈夫李文远见她茶饭不思的模样,打趣道:“咋的,魂儿让那青疙瘩勾去了?我看你是着了魔了!”
孙氏也不恼,只回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依旧日日去守着她的宝贝。
待到第40天上,那“大个子”的果实已长得极为肥硕,虽通体碧绿,但个别果实的尖梢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红意。孙氏再也按捺不住,找到正在查看豆田长势的林守业。
“大伯,”她语气急切又带着恳求,“您瞧那‘大个子’辣果,长得这般肥硕了,我瞧着尖尖都泛红了。我……我想尝尝!就尝一小口!”
林守业其实也好奇得很,但这未知之物,他不敢让侄媳妇冒险,沉吟道:“莫急,这东西咱谁都没见过,稳妥起见,还是叫果果来看看。”
果果被抱来时,手里还捏着小半截脆生的胡瓜(黄瓜)。孙氏指着那最大的辣椒,迫不及待地问:“果果,好孩子,告诉婶婶,这个,现在能吃吗?辣不辣?”
果果眨巴着大眼睛,肯定地点点小脑袋:“能吃。辣。”她又指向旁边那些“朝天长”和“小巧玲珑”的果子补充道:“红的,吃。很辣很辣!”小家伙精准地分出了辣度等级。
有了“小厨神”的旨意,孙氏再无顾忌。她精心挑选了一颗尖梢红意最明显的“大个子”,小心摘下,在衣襟上擦了擦,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对着那微红的尖梢,轻轻咬下了一小口。
刹那间,一股清新鲜活、纯粹暴烈的辣味,如同初生的蛟龙,猛地撞上她的舌苔!
孙氏愣住了。
这辣,与她熟悉的任何一种滋味都截然不同!
茱萸的辣,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苦涩尾韵,总是不够痛快;芥末的辣,是一股冲鼻钻脑的尖锐刺激,来得猛去得也快;花椒的麻,是唇舌间跳舞的震颤,与辣终究隔了一层。
而口中这陌生的辣味,是那般纯粹、明亮、酣畅淋漓!它没有任何杂味,就是最直接、最坦荡的灼热感,瞬间点燃味蕾,却又不带攻击性,反而勾出一股奇异的鲜香。这辣味活泼泼、热辣辣,充满了原始的生机与力量,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郁湿冷。
“嘶……”孙氏倒吸一口气,不是因为这辣度(对她这蜀地胃而言尚可接受),而是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带给她的巨大震撼。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
“怎么样?怎么样?”围观的众人紧张地问。
“妙!太妙了!”孙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辣……这辣得太纯粹了!又鲜又香,比茱萸强百倍!果果没说错,是辣的,是顶好的辣!”
她回味着口中那令人振奋的滋味,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大伯,这青果子就这么生吃都这般惊艳,若是拿去和肉片或者鸡蛋一同爆炒,那滋味……怕是神仙都要站不稳!再炒一盘酸辣大白菜,醋溜白菜大伙儿吃过了,今儿个尝尝新口味!”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不已。征得林守业同意后,她小心翼翼地摘了一小篮“大个子”青椒,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炽热锅气的辛香便从厨房窗口汹涌而出。那香气霸道而鲜活,混合着油脂的焦香和一种让人口舌生津的鲜辣味,瞬间盖过了院子里所有的气息。
“阿嚏!阿嚏!”院子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夹杂着小孩子们好奇的张望和大人们被勾起的食欲。
“这味儿……真冲!可咋这么香呢?”林文柏一边揉鼻子一边感叹。
当一大盘色泽油亮、青翠欲滴的青椒炒鸡蛋和一大盘酸辣大白菜被端上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青椒炒鸡蛋中金黄的蛋块浸润在微辣的汁水中,碧绿的辣椒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再看那酸辣大白菜,刚出锅的热气裹着一股子酸辣香气直冲鼻尖,翠绿油亮的大白菜被酸辣味儿包裹,软成半透明,酸醋一浇,白菜瞬间塌,挂着琥珀色的汁儿颤巍巍地晃。现摘的“大个子”切成青色的小圈圈,经过滚油里的爆香,辣味冲出来,还带着山林晨露的鲜灵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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