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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纪委?”
这三个字像三颗冰雹,狠狠砸进沸腾的油锅里,瞬间炸得所有人都懵了。
前一秒还响彻云霄的欢呼与鞭炮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整个村口,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从那道象征着希望的清泉,转向了那个表情严肃、气场冰冷的中年男人。
村民们脸上的喜悦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错愕,以及一丝丝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寒意。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纪委”这两个字,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就意味着“抓官的”,意味着出事了。
周海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将陆远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身后,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我是青阳镇镇长周海东。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
那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亮了一下:“县纪委监察二室主任,钱立。我们接到群众举报,需要向陆远同志了解一些关于红旗村扶贫项目资金的问题。”
群众举报!资金问题!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不可能!”老刘头第一个急了,他拄着拐杖冲上前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我们陆镇长清清白白,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水渠上!你们凭啥抓好人!”
“就是!钱都是我们盯着花的,账本都在村委会放着呢!”
“谁敢诬告我们陆镇长,我们跟他拼了!”
刚刚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村民们,此刻像是被激怒的蜂群,瞬间将陆远和那名纪委主任围在了中间,群情激奋。刘二蛋和王铁柱更是直接挡在了陆远身前,像两尊门神,虎视眈眈地盯着钱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县电视台的摄像师都看傻了,镜头下意识地在陆远、纪委主任和愤怒的村民之间来回切换,这戏剧性的转折,比任何事先设计的脚本都更加震撼。
“胡闹!都退下!”周海东厉声喝道,他知道,事情一旦闹大,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沉默的陆远,却轻轻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刘二蛋和王铁柱,走到了最前面。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钱主任是吧?”陆远冲着钱立点了点头,语气不卑不亢,“我就是陆远。既然有群众举报,我理应配合组织调查。只是,这里人多嘴杂,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去村委会办公室谈,您看可以吗?”
他的镇定,像一股清流,瞬间让周围的嘈杂都矮了三分。
钱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要沉得住气得多。他点了点头:“可以。”
“乡亲们,”陆远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为他担忧的脸,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咱们红旗村的人,要讲道理,更要信组织。钱主任是来查清问题的,不是来抓人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放心,都散了吧,别耽误了记者同志们拍摄咱们村通水的大喜事。”
他指了指那依旧在欢快流淌的渠水:“水,才是今天的主角。”
周海东看着陆远,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有大将之风。几句话,既表明了态度,安抚了群众,还顺便给纪委戴了顶“信组织”的高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村民们虽然依旧不忿,但在老刘头的劝说下,终究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村委会办公室里。
钱立坐在主位,他的秘书负责记录,气氛严肃得像是法庭。周海东和县宣传部的王副部长也跟了进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情凝重。
“陆远同志,”钱立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据举报材料称,你在红旗村引水渠项目中,利用职权,与承建方和捐款企业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涉嫌收受巨额贿赂。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话一出,连周海东的眼皮都跳了一下。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远却依旧平静,他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转向门口:“刘大爷,麻烦您和监督组的几位叔伯,把咱们的账本拿进来。”
很快,老刘头带着几个老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箱子打开,里面是十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大摞用夹子夹好的单据。
“钱主任,”陆远指着箱子,“这是我们红旗村水渠项目的所有账目。从钱总捐款一百五十万到账的那天起,每一笔支出,都由我们村的‘水渠建设监督组’共同签字、审核。这是总账,这是分账,这是材料采购单,这是工人工资表……所有的原始票据,都在这里。”
老刘头把一本总账递到钱立面前,那账本的封皮都磨出了毛边。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钱主任,这账,是我们十几个老头子一笔一笔对出来的!陆镇长自己,为了给工人师傅们买点烟酒解乏,还往里垫了千把块钱!谁要是说他贪了一分钱,我老刘头第一个把唾沫星子啐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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