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铁。
那名亲兵嘶哑的喊声,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了书房内刚刚建立起的短暂平静。
“你说什么?”
李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冰山崩裂前的死寂。
“杏林村……被、被烧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亲兵的牙齿在打颤,脸上血色尽失,那份源自现场的恐惧,隔着三十里地,依旧浓重得化不开。
“轰!”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怒,如同火山熔岩,自李玄的胸腔猛然喷发。他身侧那张由整块楠木打造的几案,在他无意识攥紧的拳头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一道清晰的裂纹,顺着木纹蔓延开来。
【医圣】!
那个红得发紫,代表着传说与希望的词条!
那个能让他麾下伤兵重返战场,能让他这台战争机器拥有无限续航的关键齿轮!
就这么……没了?
连同那一百多口无辜的生命,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怒火之后,是彻骨的寒意。这股寒意,比冀州冬日的朔风更加凛冽,瞬间冻结了他沸腾的血液。
这不是意外,不是山匪作乱,更不是什么天灾人祸。
这是警告,是示威,是来自某个庞然大物,一只无形黑手的冰冷宣告。
“主公!”陈群大惊失色,他从未见过李玄流露出如此骇人的气息。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暴戾、杀机与绝对冷静的矛盾混合体,让人不寒而栗。
李玄没有理会他,紧绷到极点的身体反而松弛了下来。他缓缓松开拳头,看着掌心被木刺划出的血痕,眼神平静得可怕。
“李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庭院。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在。”
“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玄甲军集合五百,随我出城。”
“主公,不可!”陈群立刻上前劝阻,“深夜出城,敌暗我明,太过危险!况且……事已至此,我等更应固守城池,以防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李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陈群便说不出话了。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冲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忽然明白,主公不是去复仇,而是去……验尸。去亲自勘验那个足以让他整个势力都为之动摇的“尸体”。
“走。”
李玄吐出一个字,再不多言,大步流星地迈出了书房。
……
三十里的路,在马蹄的疾驰下,仿佛被无限拉长。
夜风呼啸,卷起官道上的尘土,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说话,只有马匹粗重的喘息和甲叶碰撞的单调声响。
李玄一马当先,月光为他玄色的甲胄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霜。他的脸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但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锋锐。
离杏林村还有数里,一股浓烈的焦臭味便顺着风,钻入了所有人的鼻腔。那不是草木燃烧的味道,而是混杂着血肉、油脂和木炭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当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岗,杏林村的全貌终于呈现在眼前。
或者说,是一片废墟。
记忆中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落,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数黑色的剪影。那些剪影,曾是屋舍,曾是篱笆,也曾是……人。
整个村庄,就像一块被烙铁狠狠烫过的腐肉,蜷缩在大地上,无声地哀嚎。
李玄翻身下马,脚踩在尚有余温的焦土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陈群跟在他身后,看到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呕吐出来。他强忍着不适,脸色惨白如纸。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这是纯粹的、不留余地的屠戮。
“主公,现场勘查过了。”李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显然是提前一步抵达了这里,“全村一百二十七口,无一幸免。从尸骨的分布看,大部分人是在睡梦中被杀,而后纵火焚尸。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寻常匪寇所为。”
李玄没有说话,他迈步走向村子中央,那里曾是张机瑶的医馆和药圃。
如今,只剩下一片白地。
连灰烬都被人仔细地翻动过,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洞察】能力早已开到极致。然而,入眼的,只有一片片【烧焦的木炭】、【残破的瓦砾】、【无法辨认的尸骸】……
没有任何关于张机瑶的词条。
她死了吗?混杂在哪一具焦黑的尸骨里?
还是……她被带走了?
李玄蹲下身,捻起一撮灰烬。灰烬细腻,带着一丝奇怪的油腻感。他将目光投向一具倒在门口的焦尸,词条显示,那是一个男人,死前曾有过剧烈的反抗。
他的目光在废墟中缓缓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陈群看着李玄的动作,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主公为何对这个村庄如此上心?就算是为了安抚民心,追查凶手,也不至于亲身至此,还表现出如此反常的情绪。这其中,必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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