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通往长安城的数条主干道上,此刻已完全变成了巨大的露天工地。近五十万民夫如同迁徙的蚁群,散布在广阔的土地上,挥汗如雨。号子声、夯土声、石碾的滚动声、监工的吆喝声,混合着初夏的热风,奏响了一曲雄浑却又嘈杂的基建交响曲。
工程进度因人手暴增而大大加快,但随之而来的管理压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所幸龙首原早有准备,在各大工地节点设立了数十个大型粥棚和物资发放点,由马周统筹的户部吏员与龙首原账房组(薛氏等人)联合管理,确保每日粮草和十文工钱能准时足额发放到每一个民夫手中。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最大的一个粥棚前,排起了数十条蜿蜒曲折、见首不见尾的长队。民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拿着自己的碗筷,眼巴巴地等着那能填饱肚子、恢复气力的饭食。
粥棚的大锅里,熬煮的是稠厚的粟米粥,里面竟然还切了些许咸菜沫子,更难得的是,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油花和一点碎肉末漂浮其上!这对于常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民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美食待遇。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香气和民夫们身上的汗味。
大多数民夫脸上都带着满足和期盼。一天十文钱,三顿这样的饱饭,干一个月就能让家里熬过青黄不接的时节,还能攒下点余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秩序虽然缓慢,但总体还算井然。
然而,总有不安分的因子在蠢蠢欲动。
在一条队伍的中段,几个膀大腰圆、面色凶悍的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他们是一个地方逃难来的同乡,仗着身强力壮,平日里就好逸恶劳,欺压良善。被招募来修路后,虽吃了几天饱饭,却又开始不满足起来。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王五)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队伍,又看了看粥锅里那点难得的油花,舔了舔嘴唇,突然猛地将手里的陶碗摔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他娘的!这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还让不让人活了!”王五扯着嗓子怒吼起来,“一天就给十文钱?打发要饭的呢!这粥里才几粒米?够谁吃的?朝廷修这路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就拿这玩意儿糊弄我们?!”
他身边的几个同伙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必须加钱!一天最少五十文!”
“粥里必须见肉!天天吃肉!”
“不给加钱不加肉,咱们就不干了!看谁给你们修这破路!”
他们一边叫嚷,一边故意推搡前后排队的人,制造混乱。排队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些老实巴交的民夫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些则被煽动得面露不满,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也跟着低声抱怨起来。长长的队伍开始扭曲、拥挤,秩序眼看就要失控。
粥棚的户部小吏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喊道:“诸位乡亲!安静!安静!朝廷有规制,一日十文,三餐管饱,已是天大的恩典了!这粥里已是加了油盐菜沫,比诸位家中吃的只好不差!快排好队,莫要生事!”
“放你娘的屁!”王五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小吏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恩典?老子不稀罕!今天不加钱不加肉,老子就砸了你这破粥棚!”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拳脚即将相加。
“干什么!找死吗?!”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猛地从粥棚后方响起!
只见三名穿着龙首原黑色劲装、臂缠红巾的汉子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陈疤瘌!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骇人。他们三人是负责这片区域工程安全和秩序的巡逻红棍。
陈疤瘌根本不多废话,分开人群,冲到王五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抬腿就是一记迅猛无比的侧踹,正中王五胸口!
“嘭!”一声闷响!
王五那百多斤的身子,竟被这一脚踹得双脚离地,倒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咳得撕心裂肺,半天喘不上气!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骚动和抱怨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无比的出手吓呆了!
陈疤瘌看都没看地上的王五,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那几个吓傻了的同伙,声音森寒:“还有谁想加钱?还有谁想吃肉?站出来,跟老子说!”
那几个汉子被他看得腿肚子发软,连连后退,哪里还敢吭声?
陈疤瘌这才转向那名惊魂未定的小吏,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鸦雀无声的民夫队伍,声如洪钟: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
“一天十文钱,三顿饱饭!这待遇,是陛下和秦王殿下开恩,给你们一条活路,给你们的恩典!不是欠你们的!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全天下,还有哪家修河堤、筑城墙的徭役,有这待遇?嗯?!”
他指着地上的王五:“就这种货色,放在以前服徭役,饭吃不饱,工钱没有,鞭子管够!累死了往沟里一扔,连张草席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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