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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天还未亮透,城中四通八达的街道便已人潮涌动,方向出奇地一致——城中央的青石广场。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富商巨贾,武者修士,今日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营生,怀着或看热闹,或瞻仰,或期盼的心情,汇入同一股人流。
十年一度的炼丹大会,是这座城市最盛大的庆典。它不仅决定着年轻一辈炼丹师的排名与荣耀,更是一场关乎各大家族未来十年资源与脸面的无声角力。能在这场大会上崭露头角,便意味着无尽的财富与崇高的地位。
青石广场早已被城主府的卫兵清理一空,并在周围划分出泾渭分明的区域。最外围是摩肩接踵的平民百姓,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只为能远远看上一眼。内圈则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商会和二流家族,能在此处获得一席之地,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最靠近中央高台的,便是视野最佳的观礼台。那里,只有青阳城最顶尖的几大势力,才有资格入座。
凌家的席位,便设在东首最显眼的位置。
家主凌震山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墨色锦袍,金线绣成的云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抚着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胡,背脊挺得笔直,正与旁边萧家的家主萧战,以及城主府派来的代表谈笑风生。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毫不掩饰那份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得。
“凌老哥,你可真是好福气啊!飞雪这孩子,年纪轻轻便已是二品炼丹师,放眼整个青阳城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今日这冠军,怕是非她莫属了。”城主府的代表,一位面容精明的管事,笑着拱手道贺,话里话外满是奉承。
“哪里哪里,王管事谬赞了。”凌震山嘴上谦虚着,眼角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小辈们胡闹罢了,能不能成,还要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不过飞雪这孩子,确实没让老夫失望过。”
他说着,转过头,用一种极为慈爱和期盼的目光,望向自己身旁的孙女。
凌飞雪今日的装扮,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一身淡紫色的炼丹师长袍,并非公会统一的制式,而是用上等云蚕丝裁制而成,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流云纹路,衬得她本就出众的容貌愈发清丽脱俗。
她安静地坐在爷爷身旁,面对周围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得体的微笑。那微笑既不显得过分张扬,又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仿佛今日的冠军,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爷爷,您放心,飞雪定不负您的期望。”她轻声开口,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好,好啊!”凌震山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炙热的光芒,“我们凌家能否在青阳城再上一层楼,就看你的了!”
凌家的其他几位长老和嫡系子弟,也都围坐在后方,一个个与有荣焉。他们看向凌飞雪的眼神,充满了讨好与谄媚,仿佛已经看到了凌家因为她而飞黄腾达的未来。在这片热闹与期许中,没有任何人提起另一个名字。那个曾经同样被寄予厚望,如今却成了家族耻辱的名字,仿佛是一个不祥的禁忌,谁也不愿触碰。
不远处的萧家席位上,气氛则有些微妙。
家主萧战面色平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人寒暄,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凌飞雪,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算计。
他的儿子,萧天宇,就坐在他的身后。
萧天宇的目光同样落在凌飞雪身上,那的确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紫衣少女,容颜绝代,天赋惊人,与他站在一起,正是世人眼中最完美的金童玉女。
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却总是不合时宜地闪过另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吸了进去,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他甚至记得那双眼睛的主人,当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青衣,戴着一顶遮住容颜的破旧斗笠。
那副落魄的模样,本该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那一个眼神,却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看不见,摸不着,却总在不经意间,隐隐作痛。
“天宇,集中精神。”萧战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好好看着,看看你未来的妻子,是如何为家族争光的。”
萧天宇心头一凛,连忙收敛心神,恭声应道:“是,父亲。”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凌飞雪,努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这位光芒万丈的少女。但那股没来由的心悸,却像盘踞在心口的阴云,挥之不去。
观礼台的首席,坐着几位身份最为尊贵的人物。城主本人今日并未到场,但炼丹师公会的会长,墨老,却亲自出席了。
墨老看起来已是风中残烛,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长袍,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双眼微阖,仿佛已经睡着了。周围的喧嚣与奉承,似乎都与他无关。然而,偶尔从他眼缝中闪过的一丝精光,却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位貌不惊人的老者,才是今天这场盛会真正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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