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汀海陬之畔,有片人迹罕至的沙滩,鲜少修士踏足,且地处十八礁最末处,端的是人烟稀少,连半个凡人也无。
夜色深沉,海浪卷起白色的泡沫,又无奈退去。
一团暗红色的巨大物体,被海浪推上了沙滩。
细小的食血蚊从中飞散开来,又在瞬间隐匿于夜色之中。
沙滩上,一个人形轮廓显现出。
浑身赤裸的赵盼儿,皮肤光滑得宛若新生。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木讷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你就是赵盼儿?”
赵盼儿心头巨震,骤然转身。
不远处,一个国字脸青年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身后不足三丈之地,正是赤生魔座下弟子如风。
那国字脸向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我是主岛的元婴修士司仁心,把你最近做过的事都讲出来,我这是来关心你了。”
赵盼儿心中安定,鬼使神差的信了他的话。
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主岛的大人物必然会有所察觉。
他将自己如何结识司语凝,如何设计套话,又如何假死脱身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包括师尊陈岛主一事。
如风始终面带微笑,时不时还点点头。
直到赵盼儿说完,他才开了口。
“此事到此为止,你把这些全忘了,你从来没见过我。”
那如风的声音,如同天地间的律令,让赵盼儿瞬间变得有些迷茫。
如风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无甚雕琢的传音玉简。
结果下一瞬,场景变换,咸腥的空气荡然无存。
入梦了。
脚下的沙砾,变成了坚实的泥土,他依旧保持着手持玉简的姿势,但周遭的一切,已天翻地覆,好似青州。
前方不远处,溪流潺潺。
一个身形瘦高少年,正背对着他蹲在溪边,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几个瓶罐。
少年身着一件瞧着很厉害的法宝道袍,身形挺拔,纵然只是个背影,也透着股锋锐桀骜的劲儿。
如风心中已掀起波澜,试探性开口。
“大师兄,你用幻梦蚕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被如风唤作大师兄的人,听见这话便停了手中动作,站起身转了过来。
他有张十六七岁的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白眉配黑发,嘴角还勾着丝玩世不恭。
这具现出来的,是年轻时的李蝉,或是说,尚未用过多生蛊的李蝉。
“谁告诉你这个叫幻梦蚕?那玩意我没多少了。”
如风当即皱着眉思考起来,一时想不出别的话,只好顺着大师兄的意思追问。
“那还剩多少啊?”
年轻的李蝉用手摸了摸下巴,很是认真地琢磨了片刻。
“还有个八千多呢。”
如风压下心头震动,语气愈发凝重。
“师兄,既然这不是幻梦蚕,你是如何将我强行拉入此地的?”
年少的李蝉脸上笑意越浓,说出来的话让人胆战心惊。
“你是想真死了?我的好师弟。”
如风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湿润泥土上,一下接一下,毫无停顿。
“大师兄饶命啊!”
“师弟不知是何处行事出了差错,惹了大师兄不快,还请大师兄明示!”
溪边的少年李蝉并未立刻搭话,慢悠悠地踱到如风面前,一脚踹了过去。
“老子让你猜,又没让你问。”
此时的少年李蝉,举止难料,恰是其一生最可怖之阶段。
其为人骄横跋扈,行事多涉恶劣,于当时青州魔头之列,乃仅次于江归仙的虫修。
青州人喊他,小虫魔。
少年李蝉踹过一脚,却似意犹未尽,转而伸出六只虫爪。
那爪尖上竟缀着九个面目不一的蜚蠊头颅,或涎水横流,或呆傻木讷,或狰狞可怖,这般诡异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毛骨悚然。
此等光景能叫孩童惊悸入梦,更能叫老者骇绝而亡。
李蝉嘻嘻一笑,对如风随口说道。
“老子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莫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还敢来打听你根生师弟的事?”
“惹恼我还没什么大碍,可一旦叫他知晓,怕是你我都要葬身无尽海。”
“如何,那东西你带过来了没?”
如风哭丧着脸,声音里满是哀求。
“带了!带了!”
“师兄要的东西,师弟怎么敢忘!”
“师尊去了西边的归墟海,说是要跟那边的几个大修,商量下一届金丹道仙游的名额,短时间内回不来!”
溪边的少年李蝉,这才收起了那骇人的六只虫爪。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蹲下身子拍了拍如风的脸,力道不轻不重。
“算你识相。”
如风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捧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茼蒿。
就是凡俗菜市场里最常见的那种绿叶菜,甚至叶片上还沾着几滴露水,瞧着新鲜得很。
在如此诡谲可怖的氛围下,这根平平无奇的茼蒿,显得无比荒诞。
少年李蝉却像是见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眼睛都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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