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功夫,消息就传遍了药市街。
小药商和赶着卖货的药农们纷纷涌来,肩挑车推,成捆成捆的西防风把收购点堵得满满当当。
黑娃脸上不动声色,一边收货一边用眼角余光扫着货物的成色。
碰上品相顶呱呱的,他便爽快地让账房加价两铜元。
他还刻意放出话去:“洋行急着要西防风!大伙儿帮忙多宣传宣传!”
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货好量又足,价钱嘛,咱们还能再商量!”
人心正被撩拨得痒痒的,各个药行派来的眼线早已混进了人群,一边飞快给陈掌柜报信,一边偷偷记下每一笔交易的细枝末节。
忙活了大半天,也就收了二百来斤西防风,就再没人送货来了。
又传出有人二十五铜元一斤的价格私下里也在收西防风。
黑娃“啪”地合上账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二百斤?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掏出怀表瞅了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收货大厅里来回踱步,冲着门口那几个苦力大声呵斥:“使劲敲!使劲喊!别停!”
时间一点点溜走,日头渐渐西斜,门口还是冷冷清清。
黑娃猛地转身,斩钉截铁下令:“抬价!一斤三十铜元!”
这消息像火星子掉进干草堆,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可大多数人还在伸着脖子观望。
他冷冷扫视一圈,忽然拔高嗓门宣布:“明天!要是还没人送货,我就加到四十!”
话音一落,远处几个探头探脑的牙行伙计,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了。
他在心里笑道:这盘棋,才刚刚热了个身!
他这场戏里要演的,就是一个急红了眼、不惜血本收货的洋行买办;
一个摸不清小商小贩那点贪婪狡黠的愣头青;
一个压根不懂短期内连着涨价,只会让大伙儿更想攥紧货物、坐等更高价的门外汉!
晚上,吴买办直接住在了收购点小院。
第二天,收购价直接飙到了四十铜元。
果然,又有一波小商贩和药农蜂拥而至,里面还混进了劣质货和外地货。
黑娃仔仔细细验着货,扯着嗓子喊:“只收西防风!只认渭北根粗条长的!别想拿别的来糊弄!”
这一嗓子,其他产地的防风立刻无人问津,真货顿时显得更金贵了。
午时的太阳暖洋洋照着,可收购点前却骤然冷清下来,连风都好像凝固了。
黑娃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眯着眼站在门口,左瞧瞧右看看。
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车铃声由远及近,领头一辆马车上,仁义药行的掌柜丁山子稳稳的坐着,身后几辆马车满载着扎成捆的西防风。
马车停下,尘土还没落定,丁山子已利落地跳下辕马,朗声道:
“吴买办!仁义药行的西防风,按昨天说好的四十铜元一斤,今儿给您送来三百斤上等货,请验!”
他手一挥,几辆马车依次排开。
黑娃嘴角一扬,拱手还礼,快步迎上:“哎呀,丁掌柜!可算盼来大买卖了!”
旁边的苦力们也兴奋地大喊:“快!拉过来!拉过来!”
验货称重,当场结清!四十铜元一斤,银货两讫!
黑娃一把拦住拿了货款就要走的丁山子,“丁掌柜,仁义药行……手里还有存货吗?”
丁山子摸着胡子嘿嘿一笑,摆足了奸商的谱儿:
“仁义药行可是渭北头一号在药材产地直接收购的药栈,防风是咱的老本行,哪会愁货源?不过嘛,这价钱……可不行喽。”
说完,转身就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仁义药行的车队一走,收购点又冷清了,只有几个药农背着几斤防风赶来。
黑娃也装出不嫌蚊子腿肉少的样子,照单全收。
等了一会,黑娃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猛地抓起账册狠狠摔在地上,吼道:
“再加十铜元!五十铜元一斤!今天收不到一千斤,老子就不收摊了!”
远处树荫下,几个药行的探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退走了。
可事情偏就拧着来!价格越抬越高,人心反倒越悬着。
黑娃越是表现得火烧眉毛,那些手里攥着点货的商贩越是不动如山。
他们货也不多,一个个都像饿狼盯着肥肉,就等着价格再往上蹿一蹿。
夕阳斜照,账房先生扒拉着算盘珠低声报数:“今儿个收了四百三十七斤。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七百斤呢。”
黑娃点点头,不耐烦地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你们都收工!”
他转身冲出收购点,脚下生风般直奔仁义药行,一头就闯进了掌柜的接待间。
到了晚上,一条消息就炸开了锅:仁义药行在渭北的仓库里,屯着上万斤西防风!可人家张嘴就要壹佰铜元一斤的天价!
还放出风来,说自家初加工储备的药材用量都不太够呢,洋人买办爱要不要!
还是那个静谧的小院,灯下坐着林同知、陈师爷和陈掌柜,正琢磨着这几天的动静。
林同知捻着胡须沉吟:“仁义药行这招,明摆着是借东风抬价,倒省得我们费心思了。”
陈师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壹佰铜元?这价码虚得厉害,洋人未必真敢接。”
陈掌柜摇头叹气:
“西防风的行情已经乱套了。这几天咱们顺带着也收了点,不到四百斤,平均下来三十八铜元一斤。眼下?是一点也收不着了。”
灯光摇曳,四壁悄然无声。
林同知冷哼一声,慢悠悠道:
“四百斤货够干什么?这块肥肉,必须进咱们的嘴!这样,你们俩这几日,以恒昌药行的名义,摆桌酒席请吴买办。”
“跟他挑明了,恒昌能组织足够的货源,可成本实在太高,得壹佰铜元一斤!要是洋行肯出到壹佰五十铜元一斤,咱就尽量满足他。许他一成的好处!”
陈师爷捻须微笑:“风一起,沙自扬。咱们借力打力,让仁义行蹦跶得再高点儿。”
林同知摆摆手,眼神一冷:“不,不能再让仁义药行蹦跶了。明天开始,巡检司在各处设卡!严查所有进城的西防风,特别是仁义药行的货!”
“找各种由头,一律禁止防风药材入城!咱们再出手,用低价格收货。这个庄家——咱们当定了!恒昌药行要坐药市街的头把交椅!”
灯花“哔啵”轻轻一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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