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帝国暗面 第二十九章:丹水险渡,暗夜杀机
阿弃在浓郁的药草气息与担架有节奏的晃动中苏醒过来。那股清冽的凉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抚慰着他因过度催动“心火”而几近干涸、布满细微裂痕的神魂。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副简陋却结实的担架上,身上覆盖着粗糙但干燥的麻布。耳边充斥着车轴单调的辘辘声、马蹄踏在土石路上的闷响,以及一种他听不真切、带着浓重婉转尾音的楚地方言交谈声。阳光透过担架上方简陋的遮阳篷布缝隙,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他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查看周围,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四肢百骸传来的虚弱感立刻将他牢牢按回原处。
“醒了?心神损耗非比寻常,不可妄动,需静养凝神。” 乌庚平静的声音从侧旁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阿弃偏过头,看到先生正坐在邻近一辆堆满货箱的大车边缘。他已然换下了那身破旧的方士袍,穿着一套普通的青色麻布深衣,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竹笠,巧妙地遮掩了部分面容与那份不凡的气度。他的脸色依旧透着伤后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沉静,周身气息虽然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紊乱欲绝,如同狂风暴雨后逐渐平息的海面,内里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先生……我们这是在哪里?那些瘴气……” 阿弃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们已经离开了那片致命的山岭,此刻正行走在南下的商於古道上。” 乌庚将一个皮质水囊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啜饮,低声解释道,“你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是一支前往南阳郡的商队发现了我们,将我们救起。至于那瘴气……” 他顿了顿,看向阿弃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一丝复杂,“是你凭借自身领悟的‘疏导’之念,于绝境中扭转了瘴气流向,为我们争得了那一线生机。而你最后倚靠的那片墨色矮草,名为‘青蕨’,其性清冽,正是克制那阴湿瘴毒的天然良药。此乃你心念纯粹,引动天时地利,方得的生机。”
他简略地将阿弃昏迷后的事情道来。那支经验丰富的商队常年穿梭于秦岭古道,对气候变化与山川异状极为敏感。那日正是远远观察到山中瘴气异常喷发后又迅速消散的诡异景象,觉得事出反常,才派了熟悉地形的老手前去查探,意外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二人。商队首领见他们衣着虽破烂不堪,却不似寻常山野村夫,乌庚即便昏迷也隐隐流露出的气度更非寻常,便动了恻隐之心,或许也存了结个善缘、乃至招揽人才的念头,遂下令将二人收留入队中。
“我略通岐黄之术,辨识出你身上残留的瘴毒与青蕨解毒的痕迹,便假称我等是自北地而来,欲往南阳投亲的行商,途中不幸遭遇山匪,财物尽失,又误入毒障,侥幸得存。” 乌庚继续说道,声音压得更低,“商队首领姓吴,人称吴掌柜,看似豪爽,实则心细如发。我等需小心应对,莫要露出破绽。”
“那……追踪我们的那些人?” 阿弃饮下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些,立刻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眼中满是忧虑。
“暂时安全。” 乌庚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行进中的商队,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感知着周遭的一切,“商队人马近百,气息混杂,车辙凌乱,本身就是极佳的掩护。而且,我们此刻所在的商於古道,虽仍是秦楚之间的重要通道,但山势已不如秦岭核心区域那般险峻集中,地脉走向也因此更为支离破碎,纷乱复杂。‘影’的触手在此地的掌控力,必然远不如在关中那般如臂使指。那只影魅被我们以禹碑之力‘疏导’湮灭,其背后的控制者即便能感应到,想要在这茫茫人海、错综山川之中,再次精准锁定我们的位置,也绝非易事,需要时间重新布网搜寻。”
阿弃闻言,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弛了几分,开始有余力仔细打量这支收容了他们的商队。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拥有二十多辆主要由牛和骡子拉动的货车,车辆上用油布覆盖捆扎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从鼓囊囊的麻袋到沉甸甸的木箱,不一而足。随行的护卫、伙计、车夫加起来约有百人,他们大多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身形精悍结实,穿着便于行动的短褐,腰间或悬着环首刀,或挂着短弩,眼神锐利而警惕,不断扫视着道路两旁茂密的丛林与起伏的丘陵。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汗味、皮革特有的腥气、隐隐的药材辛香以及某种类似金属矿物的生冷味道,混合成一种独属于长途跋涉商队的复杂气息。
古道如同一条灰黄色的巨蟒,蜿蜒穿行于丘陵与河谷之间。路面被经年累月的车轮碾出了深深的辙印,下雨时想必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时而会出现大片开垦过的田地,绿油油的粟米苗在风中摇曳,间或能看到一片片枝叶繁茂的桑林,显示着他们已经逐渐脱离了纯粹的蛮荒地域,接近了人烟稠密的区域;时而又会转入一段异常陡峭险峻的峡谷,两侧悬崖壁立千仞,古木横斜,仅容一车勉强通过,猿啼与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在幽深的谷中回荡,令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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