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处充满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老干部风”的筒子楼里。
这里是王河林的工作室,同时也是他的家。
如果说贾科长的工作室是充满了“艺术酸腐气”的杂乱,那王河林这里,就是一种经历了多次思想解放运动后,最终放弃了一切抵抗,选择与混乱和解的“哲学性摆烂”。
房间里,最显眼的是四面顶到天花板的书墙,但书架上的书,一半是横着放,一半是竖着放,还有一些以一种挑战重力学的姿态斜插在缝隙里,仿佛随时准备发动一场文化起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复杂气息,混合了陈年普洱茶垢、劣质香烟尼古丁,以及某种知识分子特有因长期不运动而产生的酸味。
“剧本杀手”王河林,一个在圈内以“犀利”、“刻薄”、“毒舌”着称,能把任何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导演骂到当场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基因序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葛优瘫”的姿态,陷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皮沙发里。
他刚接完一个电话,来自鲜时光电视台那个叫魏莱的总制片人。
电话里,那小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唾沫横飞,就差对着听筒给他唱一首《国际歌》了。
“王老师!神作!真正的神作!”
“史诗般的悲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
“我……我给您传过去的样片,您……您一定要怀着一颗朝圣的心去看啊!”
王河林挖了挖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充满了优越感的冷笑。
“呵,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自言自语道,“还神作,还史诗。不就是你们那个冤大头老板钱多得没处花,让贾科长那个榆木脑袋,满世界瞎拍了一些风光PPT么?”
对于这个项目,他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当鲜时光通过中间人找到他,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高价,并且对他只有一个“别写人话,怎么空洞怎么来,怎么意识流怎么来”的要求时,他王河林就瞬间“悟”了。
这不就是圈里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富二代最喜欢玩的“洗钱……啊不,是艺术投资”那一套吗?
项目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钱花出去,花得漂亮,花得神不知鬼不觉。而他王河林,作为“剧本杀手”,专门负责给这种项目披上一层“艺术”的外衣,用一堆谁也听不懂的哲学名词,把一部烂片包装成“普通人看不懂的佳作”,从而让投资人的钱亏得“体面”,亏得“有格调”。
这活儿,他熟。
“行了行了,知道了。”他懒洋洋地打开电脑,点开了魏莱传过来的那个加密文件,“不就是写几句酸诗吗?五分钟搞定,下班。”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在键盘上已经轻车熟路地敲下了一行他自认为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逼格”的旁白草稿:
“风,掠过存在的缝隙,带来了远方的叹息。我是谁?我,是一个问题,还是问题的答案?”
完美,收工。
就在他准备把这句万能模板复制粘贴五十遍,然后发给魏莱交差的时候,面前那块4K大屏幕上,样片开始播放了。
开场,是北极。
是那个被魏莱吹爆了的“吃粽子”的长镜头。
王河林撇了撇嘴,准备快进。
但,他没有。
作为全华夏最顶级的“杠精”,他有一种本能的、病态的,不把任何一个镜头细节看完就没资格开喷的职业操守。
当他看到那个被包裹在厚重防寒服里的渺小身影,在幽蓝色的巨大冰川面前,一口一口吃下那个来自万里之外代表着“家”的食物时。
王河林夹着烟的手,顿住了。
他皱了皱眉。
“嗯?有点意思。这个构图……这个色彩对比……贾科长这个铁憨憨,好像……有点开窍了?”
画面一转。
撒哈拉沙漠。
漫天黄沙之下,落日熔金。一间破旧的中餐馆门口,一个皮肤黝黑,皱纹深刻如刀刻的老人,正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笔一划地教几个不同肤色的当地孩子写着方块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但镜头捕捉到的,是他眼神里那种守护着某种最后火种般的……坚定。
王河林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烫到了他那双价值八十块的“老头乐”牌拖鞋,他却浑然不觉。
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
亚马逊雨林深处,暴雨如注。一位戴着眼镜的华人植物学家浑身泥泞,正趴在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下,用放大镜痴迷地观察着一只刚刚破茧的翅膀上带着迷幻般色彩的蓝色蝴蝶。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纯粹得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繁华的纽约时代广场,无数巨大的电子屏幕,闪烁着消费主义的浮华光芒。人群川流不息,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华人金融精英,却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电话亭里,用公用电话,大声地教着电话那头年迈的父母,如何使用智能手机发微信。
一个又一个的镜头。
没有旁白,没有解释,只有最顶级的充满了力量感的画面,和最真实的经过精心收录的环境音。
当最后一帧画面结束,屏幕陷入黑暗时。
王河林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前倾姿势,一动不动。
房间里,死一般地安静。
只有他那颗骄傲的、刻薄的、早已冰封多年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了“咚、咚、咚”擂鼓般的巨响。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脑海里,那些准备好用来嘲讽的刻薄词语,在这些充满了生命原始张力的画面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可笑、自作多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那一行他刚才还引以为傲的“万能逼格文案”,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风,掠过存在的缝隙,带来了远方的叹息。我是谁?我,是一个问题,还是问题的答案?”
一种滚烫火辣的“羞愧”情绪,猛地一下,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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