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河沟里的水汽裹着淤泥味漫上来,黏在人皮肤上像层薄冰。老周把渔网往船板上一摔,铁环碰撞的脆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他撑着篙子往河心挪了两米,正要撒第二网,眼尾突然瞥见岸边的芦苇荡里有团白花花的东西。
“邪门了。”他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这处城郊河沟荒了快十年,除了他这种没营生的老渔民,平时连条狗都不来。他把小船往岸边划了划,篙子插进泥里时带起一串气泡。
那团白东西是件被水浸透的衬衫,裹着一具蜷曲的身体。黑发在浑浊的水里漂着,像团散开的海藻。老周的手猛地一抖,篙子“扑通”掉进水里,溅起的泥点糊在他脸上。他连船都顾不上收,连滚带爬地扑上岸,摸出老年机时,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
陆时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沿着河沟拉起了半圈。淡青色的晨雾里,几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正在岸边忙碌,闪光灯偶尔亮起,把芦苇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像张支离破碎的网。
“陆队。”年轻警员小张迎上来,脸色发白,“死者是女性,被发现时半浸在水里,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
陆时点点头,踩着临时铺就的木板往河沟边走去。脚下的泥地软得像要陷进去,腐草的气味钻进鼻腔,和张岚案发现场的煤渣味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死亡的腥气。
他在警戒线边缘停下脚步,视线穿过忙碌的身影,落在最靠近尸体的那个人身上。沈砚蹲在那里,白大褂的下摆沾了不少泥点,手里捏着把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夹起死者额前的一缕湿发。
“你怎么在这?”陆时走过去,低声问。沈砚昨晚应该是去了孤儿院旧址,按时间算,此刻本该在解剖室处理老疤的尸体。
沈砚没抬头,镊子尖对着一个透明证物袋,轻轻一抖,几粒细碎的草屑落了进去。“老疤的尸体送去解剖室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专注,“我绕路过来看看孤儿院外围,听见警笛声就过来了。”
陆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尸体。女人躺在岸边的浅水里,脸色被泡得发白肿胀,嘴唇乌青,眼睛紧闭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手腕,那里的皮肤相对完好,被人用什么利器刻了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却能清晰辨认——“晨星”。
“看到了?”沈砚终于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伤口边缘很整齐,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刻上去的。”
陆时的指尖有些发凉。死后刻字,这是赤裸裸的标记。凶手在炫耀,在挑衅,就像给每件“作品”盖了个戳。他想起沈晴笔记本里提到的“星芒徽章”,“晨星”和“星芒”,这两者之间不可能没有关联。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口袋里有张湿透的身份证,”旁边的法医助手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的卡片已经泡得发胀,“李萍,38岁,户籍地址是……矿场职工宿舍区。”
又是矿场。陆时皱紧眉头,矿场和孤儿院,这两个地方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所有死者。
沈砚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那个装着草屑的证物袋,对着晨光仔细看着。“陆时,你看这个。”他把证物袋递过来,“不是普通的杂草。”
陆时凑近看,袋子里的草屑细细碎碎,带着灰白色的绒毛。他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但沈砚的表情很严肃。
“是狗尾草。”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孤儿院后院的墙角长了一大片,我昨天见过。”他顿了顿,补充道,“和张岚指甲缝里的煤渣不同,这些草屑,直接把死者和孤儿院联系起来了。”
陆时的心沉了下去。张岚案有煤渣指向矿场,老疤死在孤儿院煤渣堆,现在李萍身上有孤儿院的狗尾草,还有这个“晨星”标记。凶手在用线索牵着他们走,从矿场到孤儿院,每一步都算好了。
“尸检初步看有什么发现?”陆时问。
“颈部有勒痕,和张岚、沈晴的特征相似,应该是同一种手法。”沈砚的目光扫过李萍的颈部,那里的皮肤被水泡得有些变形,但仍能看出两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具体的要回解剖室才能确认,但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连环杀人。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陆时脑海里。从十年前的沈晴,到现在的张岚、老疤、李萍,凶手一直在杀人,只是之前可能隐藏得很好,直到最近才集中爆发。
“李萍和矿场、孤儿院是什么关系?”陆时问小张,“查了吗?”
“正在查,”小张拿着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系统里显示她十年前确实在矿场工作过,好像是……食堂帮厨。后来矿场出事就离职了,之后的记录不太详细。”
食堂帮厨。陆时心里一动,矿场的食堂帮厨,会不会知道些矿场内部的事情?包括十年前的矿难和失踪的孩子?
“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或者去过孤儿院附近?”
“暂时还不清楚,”小张摇摇头,“我们正在调周边的监控,但是这一带很偏,监控覆盖率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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