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的命令,穿透了狂风与海浪的呼啸,清晰地传入了探索号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这艘陪伴了他们近两个月,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与骄傲的海上家园,终究还是走到了命运的尽头。
甲板上,那些刚刚还因为看到何维归来而重燃希望的开拓者们,脸上瞬间被一种死寂的绝望所笼罩。
“船真的没救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上海港了!”
短暂的骚动与哭泣声中,何维那如同钢铁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强行将所有即将崩溃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哭什么!船没了,我们人还在!”他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庞,“都给我听着,从现在起,这不是一艘沉船,这是我们在这片新大陆上,最后一个物资仓库!”
他指着不远处那片在风雨中若隐现的海岸线。
“在它沉入海底之前,把我们所有的家当,全都给我搬到岸上去!”
“谁要是敢在这里哭哭啼啼,浪费一分一秒,我就亲手把他踹进海里喂鱼!”
这番话,残酷,却又充满了力量。
它瞬间驱散了人们心中的迷茫,用一个清晰的目标,重新将所有人拧成了一股绳。
活下去。
带着我们的一切,活下去。
一场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大抢运,就在这艘不断倾斜、随时可能解体的沉船上,轰轰烈烈地展开!
“第一队,妇女、儿童、伤员。李虎,你负责护送。”何维的声音,成了这场混乱中最稳固的坐标。
李虎和他那群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年轻人,此刻成了最可靠的中坚力量。
他们用绳索,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吓坏了的孩子和妇女,一个一个地,从倾斜的甲板上,安全地送到下方的舢板上。
七艘小船,在那些经验最丰富的老水手的操控下,开始在沉船与海岸之间,建立起一条至关重要的运输通道。
“第二队,医疗与工具。木青,你来指挥。”
木青此刻也恢复了她作为总督的冷静与专业。
她指挥着一群手脚麻利的妇女,第一个冲进了医疗舱和工具舱。
她那只珍贵的药箱,被她像抱着孩子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箱箱密封好的草药、一卷卷干净的亚麻绷带,被优先传递了出去。
紧接着,是那些关系到他们未来生存与发展的青铜工具——锋利的斧头、沉重的锯子、成捆的青铜矛头和鱼钩、甚至连一盒小小的缝衣针,都被她们用油布仔细地包裹好,分批运走。
这些闪烁着文明光辉的金属制品,是他们在这片雨林中,重建家园的主要工具。
“第三队,知识与火种。陈启,你带人去!”
陈启和他那几个年轻的工匠,冲进了何维的船长室。
他们没有去抢救那些华丽的装饰品,而是将墙上那张已经被海水浸湿了一半的巨大星图,小心翼翼地揭了下来。
何维那些用竹浆纸写成的、记载着超越时代知识的书籍和手稿,被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防水皮囊里。
紧接着,是种子与牲畜。
那些用陶罐密封好的、精挑细选的作物种子——水稻、粟米、豆类,被一罐罐地传递了出来。
船舱里,那几只在风暴中幸存下来的、作为最后希望的鸡和猪的幼崽,也被人们七手八脚地抓住,捆好四肢,送上了小船。
……
岸上,同样是一片紧张而有序的景象。
木青在护送第一批妇孺抵达后,立刻展现出了她作为总督的另一面——社区组织者。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跟我来!”她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带领着已经登陆的妇女和老人们,没有停留在被风浪侵袭的海滩上,而是向着后方那片雨林的边缘地带转移。
“这里地势高,树木可以挡风,离淡水溪流也近!”她迅速地判断出最安全的扎营点。
女人们放下怀中的孩子,立刻行动起来。她们用砍刀和石斧,清理出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她们将运上岸的防水帆布和木板,搭建起了第一个简陋的、却能遮风挡雨的临时庇护所,用来安置伤员和受惊的孩子。
篝火,很快便在雨林的边缘被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风雨带来的湿冷,也为那些依旧在海上搏命的男人们,照亮了归航的方向。
……
抢运,持续了整整一夜。
海上的风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探索号”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后半夜,倾斜的甲板已经与海面形成了超过四十五度的夹角,海水已经开始漫上甲板。
每一次浪涛的拍击,都让整艘船发出令人心悸的、濒临解体的呻吟。
最后一批物资——大量的衣物、被褥、炊具和陶器,在何维的亲自指挥下,被从船舱里艰难地拖拽了出来。
这些看似普通的日常用品,在此时此刻,却拥有了非同凡响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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