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正殿的裁决余音尚在回荡,道一已被迅速移往丹霞峰。
丹霞峰并非丹鼎殿主脉,而是宗门内一处相对独立且僻静的所在,以其地下蕴含的独特“温灵地火”闻名。
此火性极温和,兼具蕴养与净化之效,尤擅温养经脉、稳固根基,是疗伤的绝佳之地。峰内设有数间秘殿,专供宗门重要人物或立下大功却伤势奇重的弟子使用。
道一被安置在最深处的一间秘殿中。殿内空旷,唯中央有一口不断涌动着乳白色氤氲气体的灵泉眼,泉眼周围铭刻着繁复的聚灵与温养阵纹。
空气温暖湿润,弥漫着淡淡的灵药清香,令人吸之便觉心神宁静。
刑律长老与南明长老并未耽搁,很快联袂而至。
两位长老面色沉凝,分立于灵泉两侧。刑律长老并指如剑,道道精纯凌厉的金色灵力打入道一周身大穴,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强行梳理镇压着他体内那些依旧狂暴肆虐的地脉余劲和燃血反噬之力,所过之处,道一身体剧烈震颤,破碎的经脉被强行归位,痛苦即使是在昏迷中也让他发出了无意识的闷哼。
南明长老则手法相对柔和,双掌虚按,引动下方温灵地火之力,混合着他精纯的木火双系丹元,化作绵绵不绝的暖流,渗入道一干涸的丹田与受损的脏腑,温和地滋养着那些被刑律长老暴力梳理过的区域,修复着细微的损伤,吊住他不断流失的本源生机。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日夜。
两位长老额头皆见微汗,显然消耗巨大。尤其是刑律长老,以其刚猛凌厉的功法来做这等精细的梳理活,更是耗费心神。
最终,刑律长老收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狂暴之力已暂时压下,断裂的经脉也已勉强接续,但脆弱不堪,如同糊纸,需极长时间温养,不可妄动灵力。其丹田……更是惨不忍睹,能保住不散已是奇迹。”
南明长老也缓缓收功,凝视着道一,眉头微蹙:“燃血化脉之术透支太过,本源亏损严重,非寻常丹药可补。更麻烦的是,其灵根……本就资质平庸,经此一劫,更是……唉。”他未尽之语,殿内三人都明白——道基近乎全毁,前路已断。
阿秀一直紧张地守在殿外,得到允许后立刻冲了进来,看到道一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感激地看向两位长老。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她跪下磕头。
南明长老挥了挥手:“不必多礼。他能否真正醒来,又能恢复几分,尚需看其自身造化。此后每日,你可引自身木灵之力,温和渡入其体内,助其疏导药力,温养经脉,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是!弟子明白!”阿秀连忙应下。
两位长老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留下不少珍贵的温养丹药,便先行离去。他们身份尊贵,能联手为一名弟子疗伤至此,已是破例。
秘殿中只剩下阿秀和昏迷的道一。
接下来的日子,阿秀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殿中。她严格按照长老吩咐,每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精纯却微弱的木灵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滋润着道一破碎的躯体。她不知疲倦,每次灵力耗尽,便打坐恢复,然后继续。
或许是她的木灵之力确实特殊,又或许是温灵地火的环境确有不凡之处,道一的恢复速度虽然缓慢,却实实在在地进行着。他体表的伤口渐渐愈合,脸色也一日好过一日。
期间,陈长老来看过一次,见到阿秀无恙且修为竟在照顾道一的过程中隐隐有所精进,也是老怀安慰,又留下不少灵植精华,叮嘱阿秀好生照顾道一,也照顾好自己。
云曦也曾苏醒片刻,托人送来一枚珍贵的“蕴神丹”,对道一的伤势大有裨益,并传话让道一安心养伤。
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只有道一自己知道,他正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他的意识早已苏醒,却如同被困在一片无尽的黑暗泥沼之中,无法动弹,无法感知外界,只能清晰地“内视”到自身内部的糟糕情况。
经脉遍布裂痕,勉强粘连,脆弱得不堪一击。丹田更是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废墟,空空荡荡,只有中心那一点得自黑色令牌和青石烙印相助、意外形成的微弱星璇,在缓慢而执着地旋转,汲取着阿秀渡来的木灵之力和殿内灵气,却杯水车薪。
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尝试运转《厚土经》,却发现灵根对灵气的感应变得极其迟钝晦涩,几乎失去了吸纳转化之力。赵坤那恶毒的话语——“废人”——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难道拼尽一切,换来的真是道途断绝,余生苟延残喘?
巨大的绝望和死寂笼罩了他的意识。在这片意识的黑暗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与否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点微光,忽然在他那死寂的意识黑暗中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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