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剧痛。窒息般的压迫感。
道一从昏迷中挣扎出一丝意识,仿佛从万丈深渊中浮起。
率先恢复的是触觉——冰冷粗糙的岩石硌着后背,黏腻湿冷的液体浸透了残破的衣袍,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魔气几乎凝固了空气。
然后是听觉——远处魔潮的咆哮嘶吼仿佛隔着一层厚布,嗡嗡作响;近处,则是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粗重的喘息,以及某种东西滴落的“啪嗒”声。
他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勉强能分辨出自己似乎身处一处相对狭窄的岩石平台,像是千机堡崩塌后形成的某种裂隙或孤峰之巅。
四周,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在黑暗中闪烁,低阶魔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贪婪地试图爬上这块平台,又被某种无形的屏障稍稍阻隔。
是星辰殿那块残碑?
道一微微偏头,看到身旁那面沾满自己鲜血的残破石碑正散发着微弱的、明灭不定的光晕,勉强构成一个脆弱的防护圈。但光晕正在快速黯淡,碑体上裂纹蔓延。
完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却引来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内视之下,情况糟糕到无法形容。
经脉寸寸断裂,玄黄道基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几乎彻底黯淡,仅靠一丝微弱的土系能量吊着最后生机。
左臂的玄甲臂沉重如山,纹路暗淡,与身体的连接处传来火烧般的刺痛。
比身体创伤更可怕的是——孤立无援。南明长老他们应该撤远了,赵天龙撤防,魔潮环伺,地底那恐怖的存在虽然暂时缩回,但其散发出的威压依旧笼罩四周,让更高阶的魔物不敢轻易靠近,却也彻底断绝了他任何逃跑的可能。
真正的死局。
“咳……”他试图调动一丝地元,却引得气血逆行,又咳出一口黑血,意识一阵涣散。
饥饿、干渴、剧痛、绝望……如同潮水般吞噬着他。
残碑的光晕又黯淡了几分。几只最为强壮的利爪魔已经突破了微弱的光障,嘶叫着扑了上来!
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道一瞳孔骤缩,几乎是想也不想,沉重的玄甲左臂本能地猛地一挥!
砰! 扑在最前面的利爪魔如同被重锤击中,脑袋瞬间爆裂,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和脑浆溅了道一一身一脸!
温热的、带着强烈邪异能量的魔血溅入口中,那味道令人作呕,却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他干涸龟裂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疯狂的尖叫——渴望!吞噬!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青石猛地一震,流露出一股极其复杂矛盾的意念:警惕、排斥,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许可?仿佛在说:别无选择,吞下去,活下去!
残碑的光晕终于彻底熄灭。
更多的魔物嘶吼着涌上平台!
“呃啊啊啊——!”道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理智几乎被本能和求生欲吞噬!
他猛地抓起那具无头魔尸,不顾一切地咬破其脖颈,贪婪地吮吸起那温热的魔血!
腥臭、暴戾、充满杂质的能量疯狂涌入喉咙,灼烧着食道,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和道基!
痛苦!但也带来了片刻的力量!
他右臂猛地撑地,借力翻滚,躲开另一头魔物的扑击,玄甲左臂顺势砸下,将其脊椎砸断!
更多的魔物围了上来!
杀! 饮血! 吞噬!
道一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血色,意识在清醒与疯狂之间摇摆。他凭借着玄甲臂的恐怖力量和新吞噬魔血带来的短暂爆发,在这小小的平台上与蜂拥而至的魔物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抓、撕、咬、砸!
魔血浸透了他的衣衫,魔物的碎肉沾满了他的身体。他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疯狂地杀戮,疯狂地吞噬着魔血,甚至……撕扯下魔物身上相对“纯净”的肉块,麻木地塞入口中咀嚼咽下。
每吞噬一分,体内的邪异能量就积累一分,道基上的裂痕就被染上一丝黑红,剧痛加剧,意识向疯狂的深渊滑落一分。
但每当此时,识海中的青石便会微微一震,散发出一股清凉古老的意蕴,如同最坚韧的缰绳,死死勒住他即将彻底沦陷的神魂,保持着他最后一丝清明不灭。
不能完全迷失……活下去……报仇……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熄。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平台上的魔物尸体堆积如山,又不断被新的魔物拖拽下去分食。道一如同被困在血腥的炼狱中心,机械地重复着杀戮和吞噬。
他的气息变得极其诡异,微弱的人族生机中混杂着浓烈的魔煞死气,道基几乎完全被黑红色的邪异能量覆盖,唯有最核心处一点玄黄之光,被青石之力死死护住。
第三日,一场充满腐蚀性的魔雨落下,浇在他身上,带来新的痛苦,也冲淡了部分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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