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后花园的莲心湖,在深秋的午后,褪去了夏日的喧嚣与浓翠,显出一种沉静的、近乎萧索的冷清。湖面倒映着高远疏淡的灰蓝天穹,几片枯黄的残荷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如同被遗忘的旧梦。湖边垂柳的枝条也稀疏了许多,无力地垂挂着,在微凉的秋风里轻轻摇曳,划破水面平静的倒影。
湖心深处,一座小巧玲珑的佛堂静卧在碧波之上,只靠一道曲折蜿蜒、雕着莲花纹样的九曲木桥与岸边相连。佛堂青瓦朱栏,檐角悬挂着几枚小巧的铜风铃,风过时,发出几声空灵而寂寥的轻响,更添几分幽静出尘之意。这是崔锦书生母王氏生前最爱静修之所,也是她离世后,崔锦书唯一能独自凭吊亡母的清净之地。
今日,是王氏的冥诞。
崔锦书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暗云纹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的素纱褙子,未施粉黛,只在发髻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用素白绢纱扎成的玉兰花。她独自一人,沿着九曲桥缓缓走向湖心佛堂。脚步很轻,落在木桥上几乎无声,只有裙裾拂过栏杆时发出细微的沙响。
她的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前方佛堂紧闭的朱漆木门上,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潭。今日之行,是她刻意为之的饵。周若兰的“姐妹情深”,这几日在她“病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嘘寒问暖,端汤送药,甚至主动提及今日是王氏冥诞,提议一同来佛堂祭拜。那份“体贴”,那份“关怀”,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崔锦书前世早已尝尽!
她知道,周若兰绝不会放过这个“独处”的机会。佛堂,孤岛,九曲桥……多么完美的陷阱。
果然,当她踏上佛堂前最后一级台阶,伸手欲推那扇沉重的木门时——
“姐姐!”
一声带着恰到好处惊喜和亲昵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崔锦书动作微顿,缓缓转过身。
周若兰正从九曲桥的另一端快步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娇嫩的杏子黄绣折枝玉兰的襦裙,外罩一件水粉色半臂,发髻间斜插一支点翠蝴蝶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宛如振翅欲飞。脸上薄施脂粉,更显得眉眼精致,唇若点朱。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精巧的紫檀木食盒,脸上洋溢着明媚又带着一丝敬意的笑容,仿佛真是来诚心祭拜。
“姐姐果然先到了!”周若兰快步走近,气息微喘,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显得格外娇俏可人,“我特意去小厨房做了几样母亲生前爱吃的素点心,想着带来供在佛前,让母亲也尝尝女儿的心意。”她说着,将食盒轻轻放在佛堂前的石阶上,动作轻柔而虔诚。
崔锦书看着她那张毫无破绽的、写满“姐妹情深”的脸,心底的寒意几乎要冻结血液。她面上却只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倦意,微微颔首:“妹妹有心了。”
“姐姐快开门吧,外面风凉。”周若兰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崔锦书的手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将她往佛堂门口引。她的身体靠得很近,身上那股清甜的、混合着脂粉和某种极淡花香的温热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崔锦书的鼻尖。
崔锦书顺从地被她挽着,手指搭上冰冷的门环。就在她指尖用力,准备推开那扇门时——
变故陡生!
周若兰挽着她的手臂猛地一紧!同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她扑倒的方向,正是崔锦书站立的位置!而那力道之大,角度之刁钻,完全是冲着将崔锦书撞下佛堂台阶、坠入冰冷的莲心湖而去!
“啊——姐姐小心!”周若兰的惊呼声带着十足的惊恐和慌乱,仿佛真的是意外!
崔锦书早有防备!在周若兰手臂收紧、身体前倾的瞬间,她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她没有选择硬抗那巨大的推力,反而借着那股力道,身体如同风中弱柳般顺势向后一旋!同时,被周若兰挽住的那只手臂,如同灵蛇般极其巧妙地一滑、一抽!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布帛撕裂的声响!
周若兰只觉得手臂一空,原本牢牢抓住的崔锦书的手臂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般脱手而出!她全力前扑的力道失去了目标,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向前踉跄冲去!而崔锦书,则在她失控前扑的瞬间,看似慌乱地侧身避让,脚下却极其“巧合”地踩在了周若兰那拖曳在地的、杏子黄裙裾边缘!
“啊——!”
这一次,周若兰的惊呼变成了真正的、带着惊恐的尖叫!
她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佛堂下方冰冷的湖水直直栽去!而崔锦书,则在她栽倒的瞬间,似乎也被“带”得站立不稳,身体一个趔趄,眼看也要跟着坠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如同铁钳般,骤然从斜刺里伸出!精准无比地、牢牢地扣住了崔锦书那纤细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瞬间稳住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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