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天寒地冻。八王府的落枫阁,因院中几株老枫树得名,如今枝桠光秃,覆着厚厚的积雪,更显萧瑟。此处僻静,远离王府中心,锦书嫁入王府后,便选了此地作为书房兼处理府务之所。阁内陈设清雅,书卷盈架,一应账册文书皆存放于此。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雪沫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阁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罩的落地宫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书案前一小片区域。崔锦书披着一件半旧的银狐裘斗篷,正伏案疾书。她面前摊开的,正是栖梧苑近三个月的用度细账。墨是新研的松烟墨,带着清冽的冷香,笔尖在雪浪纸上沙沙行走,留下清晰娟秀的字迹。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墨香和银霜炭燃烧后淡淡的暖意。云裳侍立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自家小姐略显苍白的侧脸。夜太深了,寒气似乎能透过厚重的门窗缝隙钻进来。
“小姐,夜深了,寒气重,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这些账目,明日再看不迟。”云裳轻声劝道。
崔锦书头也未抬,只淡淡应了一声:“快了,把这月的采买核对完便好。”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账册上,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眉头微蹙。栖梧苑的开销看似正常,但有几处采买的价格……似乎过于“平稳”了些?尤其是库房新添的那批银霜炭和熏香,价格竟与市价分毫不差?王府采买,量大价优是常理……一丝疑虑如同冰凉的蛇,悄然爬上心头。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欲起身去书架取几份往年的旧账对照——
一丝极其微弱、却极其突兀的气味,如同幽灵般,悄然钻入鼻腔!
不是墨香,不是炭火气,也不是纸张的陈味……而是一种极其淡薄、带着一丝甜腻、又隐隐透着焦糊感的……油腥气?
崔锦书动作猛地一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霍然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宫灯照不到的、书架后方的阴影角落!
那里,似乎……比别处更暗沉一些?空气的流动……也仿佛凝滞了一瞬?
“云裳!”崔锦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去!看看书架后面!快!”
云裳被她骤然变调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放下暖炉,快步走向书架深处。
就在云裳的身影即将没入书架阴影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地底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书架后方,靠近墙角堆放旧账册的位置,猛地爆开一团巨大的、赤红色的火焰!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吞噬了堆积如山的纸卷!浓烈刺鼻的黑烟伴随着灼人的热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落枫阁!
“啊——!”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热浪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后踉跄跌倒!
“走水啦——!落枫阁走水啦——!”凄厉的呼喊声瞬间划破王府死寂的夜空!
火!熊熊大火!
火舌舔舐着干燥的木质书架,发出噼啪爆响!浓烟滚滚,带着纸张、木头、还有某种助燃油脂剧烈燃烧的刺鼻气味,迅速充斥了每一寸空间!视线瞬间被浓烟和火光吞噬!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烤焦!
“小姐!快走!”云裳挣扎着爬起来,哭喊着扑向崔锦书!
崔锦书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浓烟呛入喉咙,带来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但她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簇比火焰更加冰冷的寒芒!
来了!周若兰的反击!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
目标——账册!栖梧苑的账册!她刚刚起疑的账册!
“账册!”崔锦书猛地推开扑过来的云裳,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竟不顾那扑面而来的灼热火焰和呛人的浓烟,猛地朝着那燃烧最猛烈、存放着栖梧苑近半年所有账册文书的核心书柜冲去!
“小姐!不要!”云裳撕心裂肺地哭喊!
火舌已经卷上了书柜的边缘!木料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柜门被烧得焦黑,里面存放的账册文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
崔锦书的身影在浓烟和火光中若隐若现,她冲到书柜前,不顾那灼人的热浪,伸手就去拉那滚烫的柜门!
嗤——!
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她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金属门环,剧痛钻心!但她竟硬生生忍住了!猛地用力一拉!
哐当!
焦黑的柜门被她强行拉开!里面存放的账册,早已被火焰点燃,正熊熊燃烧!火苗蹿起老高,几乎燎到她的面门!
“小姐!”云裳和几个闻声赶来的丫鬟婆子哭喊着冲上来,死命将她往后拖拽!
崔锦书死死盯着那在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的账册,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她挣扎着,仿佛要扑进火海抢救那些“至关重要”的证据,声音凄厉:“我的账册!栖梧苑的账册!全在里面!全在里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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