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焚烟的异象,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北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土地上,激起了层层涟漪。天命所归的传言,伴随着“八王爷得传国玉玺、承先帝密诏”的消息,以远超军报的速度,在幸存的玄甲将士、归降的狄人部落、乃至潜伏各处的势力耳目间,悄然传播、发酵。一种无形的、躁动不安的力量,开始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
然而,对于身处风暴眼的崔锦书而言,此刻的她,无暇也无力去引导这股力量。她的全部心神,都系于身边那具冰棺之内、气息奄奄的男人身上。
葬龙山脉边缘,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李承民平躺在一块巨大的、由寒髓玉碎屑混合硝石粉末紧急浇筑而成的冰棺内。玉屑提供持续寒气,硝石遇水吸热,勉强将棺内温度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延缓着那混合毒素的侵蚀速度。他面色青黑,双目紧闭,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眉心不时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蹙起,证明他还在与死神艰难搏斗。
崔锦书跪坐在冰棺旁,脸色比棺中的寒冰还要苍白。腹部被绳索勒出的伤口虽已包扎,但阵阵隐痛不断提醒着她身体的不适与腹中脆弱的存在。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李承民露在冰棺外、依旧冰冷刺骨的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抚着小腹,仿佛在安抚那个未出世便已历经磨难的孩子。
“娘娘,王爷的脉象……更弱了。”随军老医官颤抖着收回手,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寒髓玉与冰棺……只能延缓,无法根除……这毒素太过诡异霸道,已侵入心脉……若非王爷内力深厚,意志远超常人,恐怕早已……”
后面的话,医官不敢再说下去。
帐内一片死寂。影七、影九等核心将领垂首而立,拳头紧握,指甲深陷掌心。云裳默默垂泪,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崔锦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近乎冷酷的清明与决绝。悲伤与恐惧于事无补,现在,每一息时间都宝贵无比。
“还能撑多久?”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若……若维持现状,或许……还有三五日……”医官艰难地回答。
三五日……从北疆边陲到京城,千里之遥,纵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需七八日!时间,不够!
“传令。”崔锦书站起身,身形虽单薄,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散发开来,“即刻拔营!放弃所有非必要辎重!全军轻装,以最快速度,护送王爷与我,星夜兼程,赶往京城!”
“娘娘!王爷的身体经不起颠簸啊!”医官惊呼。
“留在北疆,亦是等死!”崔锦书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唯有返京,集结天下名医,或有一线生机!更何况……玉玺诏书在手,京城……绝不能落入太子之手!”
她看向影七、影九:“沿途所有关隘,胆敢阻拦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遇太子党羽截杀,不惜一切代价,杀出一条血路!”
“末将遵命!”影七、影九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
命令如山,玄甲军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一支极其精简、却汇聚了最精锐骑兵与死士的护送队伍已然集结完毕。李承民被小心地安置在特制的、铺有软垫、内置冰盒的加固马车中,由医术最高的两名医官贴身照料。崔锦书则换上一身便于骑乘的劲装,外罩披风,亲自驾驭一辆轻便马车,紧随其后。
泣血班师,就此启程。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临时营地,沿着官道向南疾驰。马蹄踏碎尘土,车轮滚滚,带着一种悲壮而急促的节奏。
崔锦书亲自驾车,目光紧锁前方李承民的马车,不敢有片刻松懈。腹中的隐痛随着颠簸时隐时现,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承民昏迷前那句破碎的指令——“速返京……夺宫……”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救他的命,更是为了完成他未竟的霸业,为了守护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未来的安危。一旦太子抢先控制京城,即便他们手持玉玺诏书,也将成为乱臣贼子,天下共击之!
第一日,行程顺利。沿途州县听闻是八王爷凯旋队伍,虽见仪仗简朴、气氛凝重,却也不敢阻拦,纷纷开关放行。
然而,第二日午后,队伍行至一处名为“虎牢关”的险要隘口时,麻烦来了。守关将领是太子心腹,早已接到密令,故意刁难,以“查验身份、需上报朝廷”为由,紧闭关门,拖延时间。
“娘娘,怎么办?”影七策马来到崔锦马车旁,面色凝重。强攻关隘,必然耽误行程,且易造成伤亡。
崔锦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高耸的关卡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军,眼中寒光一闪。她取出那方用锦缎包裹的传国玉玺,高高举起,运足内力,清冽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遍关前:
“传国玉玺在此!八王爷奉先帝密诏,紧急返京!尔等速开城门!敢有阻拦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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