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吐毒”案虽以废妃李氏“畏罪自尽”告终,但萧承民与崔锦书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李氏死前血书中“宫中仍有先太子旧部”的诅咒,像一枚淬毒的钉子,深深扎入帝后二人的心底。萧承民以铁腕手段再度清洗宫禁,尤其是内侍省与侍卫中与前朝东宫有过瓜葛的人员,宁错勿纵。一时间,紫禁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然而,真正的毒蛇,总是潜伏在最意想不到的阴影里,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这一次,它的目标,是整个宫廷的神经中枢——时间。
昭武元年夏末,一个闷热的夜晚。坤宁宫内,冰鉴散出的凉气驱不散锦书心头的烦闷。小太子景珩因天气燥热有些哭闹,刚被乳母哄睡。锦书坐在窗边,就着一盏琉璃灯,翻阅着格物院呈上的关于改进水利风车的新图纸,却有些心神不宁。
窗外,万籁俱寂。连平日鼓噪的夏蝉,今夜也异样地沉默。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锦书放下图纸,侧耳倾听。宫墙更道上,该传来报时的更鼓声了。依照宫规,由更漏房依据铜壶滴漏计时,每至时辰,由更鼓房太监敲响更鼓,各宫门依次传报,确保宫廷这座庞大机器精准运转。
然而,子时已过,预期的更鼓声却迟迟未至。
只有铜壶滴漏单调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令人心慌。
“什么时辰了?”锦书问值守的大宫女璎珞。
璎珞看了看殿内的莲花漏,回道:“娘娘,莲花漏显示,已过子时三刻了。”
宫内各主殿配有小型刻漏如莲花漏、香篆等辅助计时,但官方标准仍以更漏房的铜壶滴漏和更鼓为准。更鼓未响,意味着整个宫廷的“官方时间”停滞了。
锦书的心猛地一沉。这种异常,绝非小事。她经历过太多生死一线的夜晚,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更鼓不响,如同军队失去了号令,极易产生混乱,给别有用心者可乘之机。
“高无庸!”锦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坤宁宫总管太监高无庸立刻趋步而入,他也察觉到了异常,脸上带着惊疑。
“你亲自带两个可靠的人,悄悄去更漏房查看!记住,要快,但要隐秘,莫要惊动太多人!”锦书下令,眼神锐利,“再派个机灵的小内侍,装作无意,往养心殿方向探看一下,注意有无异常动静。”
“奴才遵旨!”高无庸深知事关重大,连忙亲自去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异常漫长。锦书站起身,在殿内踱步,指尖冰凉。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性:更漏房太监失职?设备故障?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后者,目的何在?制造时间差,扰乱宫廷秩序,那目标……
她不敢再想下去,目光落在龙床上熟睡的儿子身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迅速走到殿角一个上锁的檀木箱前,取出钥匙打开,里面是几枚格物院最新试制成功的“烟花火箭”。此物运用了新式火药配方,能窜至高空爆炸,发出巨响和耀眼亮光,本是为中秋庆典准备的,被她命名为“火流星”。锦书曾参与其火药配比改进,深知其声响和光效的威力。
或许,这东西今晚能派上大用场。
约莫一炷香后,高无庸连滚爬爬地回来,脸色煞白,气息不匀,压低嗓音颤声道:“娘、娘娘……更漏房……值守的王公公……他、他被人勒死在房里了!铜壶滴漏底部的出水孔被人用蜜蜡偷偷封住了一半,水流变慢,至少慢了半个时辰!”
果然!锦书瞳孔一缩。杀人,篡时!这是赤裸裸的阴谋!
几乎同时,派往养心殿方向查探的小太监也仓皇回报:“娘娘,养心殿外围的侍卫巡逻队……好像、好像比平时少了一些!奴才远远瞧见,西边宫墙的暗影里,好像有人影在快速移动!”
目标果然是陛下!锦书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全部计划:杀死更漏房太监,拖延报时,让宫中大部分人(包括皇帝身边的侍卫)对真实时间产生误判。叛军则按照真实时间行动,在侍卫换防或因“时辰未到”而稍有松懈的间隙,发动雷霆突袭!
此刻,若按被篡改的更漏时间,子时未到,戒备等级未至最高。而真实时间,恐怕已接近叛军发动袭击的时刻!调兵遣将已然来不及,叛军定然已控制了部分通道。
“关闭坤宁宫所有宫门!所有人,拿起能用的东西,准备抵御!璎珞,你带人护好太子,无论外面发生何事,不得开门!”锦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无庸,带人把这几枚‘火流星’和发射架搬到宫院最高的露台上去!快!”
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虽吓得腿软,但在锦书镇定的指挥下,还是迅速行动起来。沉重的“火流星”和简易发射架被抬上了宫殿顶层的露台。
锦书亲自调整发射架的角度,对准养心殿上空的方向。她必须制造一个能瞬间惊动整个皇宫,尤其是养心殿守卫的动静!锣鼓之声传不了太远,唯有这巨响和强光,才能撕破叛军精心营造的“时间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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