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焰焚天”的雷霆之怒,如同寒冬的朔风,刮过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铜鹤熔炉旁那焦臭的血肉气息尚未完全散尽,朝野上下,无人敢直视新帝萧承民那双冷冽如冰的眸子。表面的秩序得以用最残酷的方式重塑,但帝后二人心中清楚,那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巢穴,獠牙上的毒液,恐怕愈发致命。
果然,当阴谋无法从外部击破,它便转向了最阴险的内部侵蚀。目标,不再是制造混乱,而是直指帝国的心脏——皇帝萧承民本身的生命。
昭武元年,深冬。几场大雪过后,京城银装素裹,寒意刺骨。或许是连番的阴谋诡计与高压肃杀耗费了太多心神,或许是早年戎马生涯积累的暗伤在严寒中更容易发作,萧承民近来明显感觉精力不济。批阅奏折时,时常感到胸闷气短,夜间咳嗽加剧,睡眠也变得浅而易醒。
太医院院使亲自请脉,斟酌良久,开了温补元气、润肺止咳的方子。药是喝了,但萧承民总觉得那汤药下肚,效果温吞,远不如从前在军中生龙活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烦躁,开始萦绕在这位以铁腕着称的年轻帝王眉宇间。
这一日,司礼监掌印太监、兼管内廷丹房的大太监刘保,揣着万分小心,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谄媚与担忧,躬身呈上了一个紫檀木描金的锦盒。
“陛下,”刘保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能抚慰人心的魔力,“奴才见陛下近日操劳,龙体欠安,心中万分焦急。丹房的几位老仙师,更是夙夜难眠,穷究古籍,终于忆起一道前朝秘传的‘九转还金丹’方子。”
他轻轻打开锦盒,里面衬着明黄绸缎,整齐排列着九枚龙眼大小、圆润无暇、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温润金色的丹丸。一股混合了异香与药香的气息缓缓散发出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此丹采集冬至子时的无根雪水,朝阳初升时的紫霞之气为引,佐以长白山足年的老山参、天山雪莲之王、南海珍珠粉等九九八十一味天材地宝,于丹炉中历经九九八十一日,文武火交替炼制而成。最是温和滋补,能固本培元,祛除沉疴,尤对陛下早年征战留下的暗伤有奇效。”刘保说得天花乱坠,眼神却低垂着,不敢直视天颜。
萧承民对丹药之事,素来持保留态度,深知前朝多位帝王沉迷此道,最终戕害自身的教训。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那金光灿灿的丹丸,并未立刻表态。
刘保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疑虑,连忙补充道:“陛下放心,此丹炼制过程,每一道工序皆有详细记录,所用材料皆经太医查验,绝无朱砂、水银等燥烈之物。奴才以身家性命担保,此丹只为滋补龙体,绝无半分风险。陛下日理万机,乃天下万民所系,龙体安康至关重要啊。”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抬手用袖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萧承民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闷的胸口,看着窗外皑皑白雪,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或许……试试无妨?刘保是宫里的老人,一向谨慎,丹房管理也的确严格。
“搁着吧,朕知道了。”他最终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刘保如蒙大赦,恭敬地将锦盒放在御案一角不易碰触的地方,然后垂首,迈着细碎的步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养心殿。
当晚,萧承民批阅奏折至深夜,感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烦闷异常。他想起白日那盒金丹,鬼使神差地取出一丸。丹丸触手温润,异香扑鼻。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就着温热的参汤,将丹药服下。
丹药入腹,初时并无特殊感觉。但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股温和的暖流果然从丹田处升起,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那股萦绕不去的疲惫感和胸口的闷滞,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
“看来,这丹药确有些效用。”萧承民心中暗忖,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也散去了些许。
此后数日,萧承民每日服用一丸“九转还金丹”。起初的感觉确实不错,咳嗽似乎减轻了,夜间也能睡得安稳些。但渐渐地,他发觉那种“精神焕发”背后,带着一种奇异的虚浮感,不似真正的精力充沛,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催谷起来。而且,一旦药效过去,疲惫感会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更让他隐隐不安的是,他偶尔会感到一丝轻微的心悸。
这日崔锦书前来养心殿请安,细心地发现萧承民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虽然强打精神,但气色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好转”。她心中起疑,关切地问道:“承民,太医院的药可还对症?我瞧你气色似乎不如前两日。”
萧承民不欲她担心,随口道:“无妨,只是些旧疾。近日服用了刘保进献的‘九转还金丹’,感觉倒是轻省了些。”
“金丹?”锦书一听这两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是何等丹药?方子来自何处?承民,是药三分毒,何况是金丹之物,前朝教训犹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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